不出半月,钦诚苑就辟出了一块地造了活水荷塘,栽了十几棵偃松。烈日当头时,偃松能够遮阳避日;雷雨阵雨时,活水荷塘能将雨水引走排出;加之李徽音的细心照顾,很快墨兰便从萎靡的状态变成勃发的少女,充满了生命力。
墨兰养好了,顾念钦心情也渐好,打从跛了以后,他的生命里只剩下墨兰了,日日照看着它们,一次次的看着它们被自己亲手养死,然后埋葬,但凡在他的照料下,活过三个月的墨兰几乎没有。
他为何喜欢墨兰,只因为那个胖姑娘曾经送他一盆墨兰,可惜的是他养死了,他坚信只要他能够养活墨兰,就能再见到那个胖姑娘……
“顾编修,过分的关心也会成为墨兰的负担,只要正常照料就可以,无需时刻盯着它们。”
站在院门口看顾念钦好一会儿的李徽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方才看到他盯着墨兰看的时候,眸子里满含希望,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喜悦似是开心,更有几分激动在其中。
顾念钦听到阿音的声音,瞬间又变成了冷漠不可靠近的模样,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显然觉得她的话像是在教训他。
“我是你主子,顾编修也是你叫的?”
李徽音默……
“做什么去了?”顾念钦跛着脚往主屋走去,口吻极为不悦:“不是让你好生照顾墨兰吗?!”
李徽音跟上他的脚步,小步的走在他身后,轻柔地道:“比起墨兰,阿音觉得‘主子’您更应该被好生照顾。”
而那“主子”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顾念钦顿住脚步,猛然回首,瞪向她,却见她不卑不亢的回视自己,一双如清泉的眸子就这么撞进了他的心海。
眼前这纤弱的女子,明明柔弱如小兔子,可这行为举止却沉稳内敛,对于他的暴怒和生气,她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依旧坦然从容。
顾念钦顿觉挫败,他感觉就像猛虎被困于笼,再如何咆哮生气,也只是困兽,毫无危险性。
“照顾墨兰已是你的福气,别妄想别的。”
说完,几乎逃也似的前行。
李徽音依然跟随着,浅浅的笑着道:“阿音并无他想,只是王嬷嬷吩咐了,照顾好墨兰的同时亦要照顾好主子。”看到顾念钦又停下脚步,李徽音又接着说,完全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王嬷嬷说主子是个孝顺的人,定会明白王嬷嬷的苦心,她老人家也只是想在百年之后,与老爷和夫人有个交代。”
顾念钦一股子火从心底泛起,却生生没有发出来,都把早已埋黄土的二老搬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有火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他压下火气,完全无关孝与不孝,只是王嬷嬷年岁已高,又是自己的乳母,这顾府上下也就她老人家与他最为亲了,他实在不忍让她伤心难过。
“如有不合规矩,就滚出顾府。”
李徽音听到这话,稍稍喜上眉梢,嘴角扬了起来。从来没有近侍的顾念钦,今日起有贴身照顾的人了。
顾念钦进门,正要关上房门,却见身后的她也要进来,动作顿了一顿,最后还是放弃,让她进来。
“我在的时候,书案附近不要去,其他都可以。”顾念钦说完往书案走去。
李徽音环顾了一圈顾念钦的房间,房间很大,分三部分,书案处是书房,由珠帘隔开,两面墙的书柜满当当的都是书,书案靠窗,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用的还是玉制的笔挂。
中间部分是小厅,品茶下棋会客,空间极大,进门大香炉后面还安置着一个投壶,想来空时他应该会玩两把。
另一头便是他的卧室,与小厅隔着的是红木双墩浮雕座屏,雕刻惟妙惟肖,画芯是一幅《大展鸿图》,绘着一只雄鹰翱翔于万里河山之上。从这画芯可以看出这也是顾念钦之心想,他原本应有雄鹰之志,却因腿脚问题,只能屈居于翰林院编修。好男儿,谁不想如雄鹰一般大展鸿图,能够“启中兴之宏图,当太平之昌历”?可惜他……
李徽音微微一叹,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