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摊着舆图以及一些来往书信,那个叫李斯的捕快正回禀着什么。
“……根据暗桩收集的情报可知,从京师方向来的货船共有十五艘,特批的搜查令要到明日午时左右才能送达,您看……”
“等不了。”段垂文道,“明天一早就会有至少一半以上的船只离港,一旦出了运河进入东海湾,想再追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假如高小姐是件货物的话,今晚在此地交易的可能性极大。”
“那就赶紧联系当地县衙吧!”有人急道,“请他们出面代为搜捕。”
“没有足够的证据,况且这样做,太过劳师动众,容易引起民愤。”
夏侯芷看着男人微皱起英挺的眉,否决了此建议,心里面不禁轻嗤了声。
汴州的县太爷?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姓卢的猪头好像明目张胆地表示过与当地官府有勾结,由此可见,那位县官绝不是什么清正廉洁之人。
小鬼难缠。
想必就算前去求助,也得不到什么有效的支援,弄不好,还要帮点倒忙。
当然,话说回来了,从某些方面而言,她亦是帮倒忙的恶人之一。
倘若当真搜捕出什么嫌犯,也必须先落在她的手上才行。
一番沉吟之际,下方已然有了决断。
“杨星,你与刘冉一起,去东边那两条船,李斯,你……”
这又是在做什么?
夏侯芷眼露疑惑,下意识托起了腮。
谁知这一个小动作,竟导致足下的琉璃瓦发出细微地一声喀嚓。
她一惊,全身竖起警觉,随即想到如此轻的响动,下面那群聊得热火朝天的人根本不可能听得见。
唇角无声地勾了勾,然而提着气还未能松到底,一股罡风迎面袭来。
紧接着,精致的琉璃瓦屋顶,破了个大洞。
轰——哗啦啦——
段垂文身若游龙,眸色凌厉,骨节分明的长指成爪状,直攻隐匿者命门,指腹刚碰到脖颈,一束光恰巧照在此人脸上——
“?!”
他一凛,急忙收势。
本欲凌空一个鹞子翻身闪开,岂料对方突然扑了过来,似落水的人一般,手脚并用的将他完全缠住。
意料之外的重量令段垂文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本能地反手护住,坠地后一起打了个滚儿。
好一阵天旋地转,平息后,四目相对。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矜贵面容,凤眸漾着点点流光,淡色唇瓣微微张开,呼出低喘。
“嘶,你弄疼我了。”夏侯芷小声抱怨着,扭动了下身躯。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还掐着人家的后腰,并且正由于方才入眼的景象而在不由自主地收紧。
“抱歉。”
段垂文立刻起身,动作间蕴着少见的急切。
被掀至一旁的夏侯芷愣了下,无奈地叹道:“段兄,你善人做到底,好歹扶我一把?”
他看着那只主动伸近的手,迟疑片刻,还是握住了。
细致滑腻的指尖擦过覆着薄茧的掌心,明明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却叫段垂文心中无端泛起了一丝局促。
不过异样转瞬即逝后,深沉随即浮上那双鹰隼般的眸子。
“不知殿下伏于梁上,意欲何为?”
“那个……如果我说,我是出来散步消食的,你信不信?”
“……”屋内鸦雀无声。
夏侯芷双手一摊,满脸无辜道:“可事实确是如此,只不过……稍微起了那么一点好奇心,啧,我这点意外你就别纠结了,查案为重。”
段垂文深深地投去一眼:“来人,送太子回房。”
“慢着。”她上前一步,正色道,“其实我之所以在上面听了那么久,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如果没猜错,你是想趁着夜色,私下搜查那十几条船,对吧?”
段垂文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微微侧头,一副聆听的姿态。
“时间紧迫,得力的人手不足,我愿意相助,加上两名近侍,一共三人,可供你调遣,如何?”
“下官……”
“行了。”夏侯芷一摆手,“说白了,我也是为了自证清白,谁叫我不小心惹上那位刁蛮小姐呢,当然,如果你觉得这理由不够,可以当做是礼尚往来。”
“粗茶淡饭而已,太子不嫌弃已是荣幸,何谈回礼。”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我和你安排在一起嘛!”
深幽的黑眸暗了暗,段垂文终于松口道:“好,那就先行谢过了。”
豹尾实在想不明白,半个时辰而已,他怎么就成为别人的手下了。
同样满心不愿的,还有李斯。
可再怎么不乐意,案情当前,双方人马还是在各自主子的施压下,达成了友好的合作关系。
“……豹尾和李斯一起,鱼鳃和余亮。”段垂文部署完毕,又肃然叮嘱道,“一旦有发现即回船打暗号灯,切勿莽撞行事。”
“是!”
所有人换上夜行衣,遮了面,划着小舟陆续散开。
夜更深了,月亮彻底躲进云层里,水域黑黢黢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跃上甲板,一道有条不紊地四下观察起来,另一道正欲往反方向去,手臂突然被拉住。
“别走远。”
面巾后方,夏侯芷露出了然的笑容,可还没等她做出回应,对方又低声补上一句。
“对方手段凶残,当心些。”
唇角的弧度顿住,她垂下眼睑,点了点头。
“嗯。”
两人的轻功和体力都不错,很快便搜完了两艘船,可惜均一无所获。
夏侯芷见男人一直在货箱附近徘徊,时不时伸手摸一把,或者掀开箱盖看一眼,忍不住提议道:“要不,我们去底舱看看?”
高秀秀应该不可能被关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就算捆得严实并封住嘴巴,也有难以确保不会弄出点动静来。
何况一直闷在箱内,很容易脱水而亡。
既然要的是活口,又岂会如此藐视性命。
段垂文闻言,却是摇头道:“不在这里。”
“你就这般肯定?我们甚至没去舱内里找,或许高秀秀正被关在某个房间里,亦或是哪个角落尚有她残留下的痕迹……”
她压低嗓音说了一大段话,蓦然偏头,发现对方竟是根本没在听。
“喂,你——”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