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迟却不急于给她答案,先吩咐司机:“去‘清醒’。”
‘清醒’是附近一家小有名气的清吧,以装潢个性闻名,也因此吸引了不少文艺青年。
已是晚上了,酒吧里慢慢上了人,侍应将他们领到一个僻静的包间里便退了下去。
“程先生?”
话音未落,程迟已经把一杯酒举到她面前:“会吗?”
“不、不太会。”
“试试。”他一仰头,琥珀色的酒液便消失在他唇舌之间。吞咽时,他咽喉处的喉结骨碌碌微微滑动。
也许是灯光投射的角度刁钻,梅溪月竟还看得见他喉结上点着一颗艳红的小痣。
那般红,像沁出了一滴血。
梅溪月受了蛊惑似的,竟也觉得渴得紧。纵然知道手里捧着的是酒,权且当作是水,咕咚咕咚灌下肚去。
酒液冰凉,又兑了果汁,十分酸甜可口,一杯杯落尽肚里只觉得沁凉,压下了心头一股股的燥热。
朦胧中,男人的脸都模糊了。
“你这么喝……不怕醉?”
“醉?”女孩的身子发软,身子不由自主地倒向他怀里,“不啊,就是、有点热热的。”
程迟的呼吸慢了一拍,屏息一瞬,才又开口:“你已经醉了。”
“没有。”
“那你告诉我,今天害怕吗?”他把女孩的脸抬起来。
她醉意熏然,黑亮亮的眸子像起了雾,愈发迷蒙而诱人。
“我不怕!真的……都这样了,怕还能有什么用?”她偎在他怀里,伸出根手指,轻轻逗弄着他领口的那颗纽襻,“不过你……程迟,你居然会问这种问题!都是别人怕你,你怎么会知道害怕的滋味呢……”
程迟挑眉,是看了她一眼的,只是那一眼多少含着些笑意。
“有没有……程迟,你有没有害怕过?”
她的身子一点点软倒下去,程迟把人往上捞了捞。
少女的身躯柔软,懒懒散散地堆在沙发里,像将要化掉的一团冰雪。只是没见过这么唠叨的冰雪。
“你快说,快告诉我……你小声地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
“好了,别闹。”程迟把她揽在身边,不让她的手脚乱动。
“那你快说嘛!”
黑暗里,男人的气息更近了些,包围住她。灯光很弱,但梅溪月知道,他在看她。
看了半晌,才传来他低沉的一声:“也曾有的。”
“那我就更不怕了!”程迟低头,偎在自己肩窝里的女孩憨态可掬地咂咂嘴,“你看,我还有阿姨,还有刘姨……”她伸出一只手,掰着手指头一样样数着,猛一抬头,一根手指几乎戳到了他的脸颊上,“对了!我还要、还要把家里的东西从你手里买回来……”
男人的胸腔里传来两声低沉的震动,像笑,又像叹,终究是无奈地将醉倒的她收拢进怀里:“好,我等着。”
酒劲上头,梅溪月渐渐没了闹腾的力气,她依在程迟怀里,昏昏欲睡。
程迟也瞧出了她的意思,搭在她背后的手不自觉地轻抚了两下,拍一拍:“送你回家。”
怀里的人却挣扎着起了身:“我不回去……回去要、要还债。”
“家”早就不是爸爸在世时那个安安稳稳的避风港了,这些天的惊涛骇浪,哪次不是从家里来?
她琉璃珠一样的双眼里,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了,流露出的是掩不住的疲惫和落寞:“至少今晚,先不回……”
程迟将她的眸光尽数收入自己眼中,半晌,微不可闻地低叹一声。
卫杨等在酒吧外,也不知等了多久,却看见程迟将已经醉倒的梅溪月打横抱着出来。
“程先生,这……”
“给梅家打电话,就说将她送到朋友家去了。”他俯身将人安放在座椅里,“去华洲酒店。”
华洲酒店环湖而建,窗外便是月下一片银白的湖面。
梅溪月睡梦中仍紧紧牵着他的手,一动,就是一阵哭泣似的低吟。
程迟自觉和醉鬼讲不通什么道理,只得由着她。那醉鬼却得寸进尺,不光闹着要他的手,后来又索去了他的臂膊、肩膀、双唇,乃至……
直到她呼痛,程迟才恍然惊觉自己顺着她做了些什么。
可终究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