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生,这是今早高婶打扫卫生,在廊下发现的一只耳钉,应该是梅小姐的。”袁叔把手心里的东西轻放在桌上。
程迟看着书桌上躺着的那只小小的耳钉,有点出神。
“在哪捡到的?”他伸手,把那只方形的钻石耳钉一拨,小小的石子骨碌碌地滚动了两下。
“在……从前太太的房间门口。”
袁叔一支吾,就被程迟瞧出了点问题。
“怎么回事。”
“是我的错。”袁叔满面愧色,“那天梅小姐迷了路,走到了太太的房间门口。我……我提醒她时,多嘴提起了太太。”
多日来的困惑似乎在这一刻明朗起来,但程迟心头的阴霾怎么也扫不去。
“好了袁叔,你先去吧,我静一静。”
袁叔关上了门,留下一室寂静。
书房里立着一面苏绣的屏风,程迟的目光定在那面屏风上很久。屏风上绣的是碧海潮生,他一朵朵浪花,一道道涟漪地细看,甚至起身去到屏风前,隔着玻璃抚摸那细密的针脚。
往事已矣,然而就像眼前这幅丝绣上密布的针孔,无论技法如何高妙,终究是会留下无法掩饰的痕迹。
何雨岚就是那根针,现在就扎在梅溪月的心头,纵使可以拔掉,也难免留下一地鲜血淋漓。
程迟的手轻拂,将玻璃上落下的一点印记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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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本是旅游旺季,可北城的夏季过于炎热,受天气的影响,来旅游的人反而少。
梅溪月带着几个外国人在老城区逛着。这是公司的外方客户,本来不该由她负责接待的,可同事妻子生产,临时请了假,秘书室的主管就把她抓来顶替。
他们租一辆马车,从老城景区的入口处走起,一面走,梅溪月一面给客人们介绍着沿途的名人故居。
马车行到状元第时停了下来,天气热,马儿要在这里歇一会儿才能往下走。梅溪月也跟着到一边的凉亭里稍坐。
程迟走到她身后时,见她正拿自己的遮阳帽扇着风。
“今天怎么会是你来?”
梅溪月抬头,男人正俯视着自己。
“安姐让我临时过来顶替的,这么巧又碰见程先生了?”
程迟瞧着她一脸的冷淡,说话又故意夹枪带棒,心底里也好像有一股火苗直往上蹿,但外人在前,不意显露过多,因此也就压下来,匆匆对她说:“不是刻意来找你的,不过既然遇到了,有件事我想说清楚,一会儿结束了,你跟我走一趟。”
说罢,迎向那几个外国人。
他们仿佛相识已久,凑在一起,很快就用德语熟练自然地交流起来,一阵哄笑后,程迟的目光略略带向梅溪月。
视线撞在一起,又分别错开去。
一个外国人捕捉了两人不自然的神情,刚打趣了他一句,程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姐夫……”电话那边何雨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姐夫你在哪?”
“在老城区,怎么了?”
梅溪月远远看见程迟一改方才轻松的神色,紧皱起眉头,不由跟着细听起来。
“你先说清楚,妈出什么事了?”
梅溪月以为是程老太太出了事,刚要走过去安慰程迟,忽听他急促地喊了一声:“小峯!妈被送到哪家医院了?爸呢,还好吗?”
她前倾的身体慢慢靠回了凉亭朱红的柱子上。
金属柱子被太阳炙烤了一早上,几乎成了一块烙铁,贴着她的背心烫了一下,疼得她猛地挺直了身子,张着嘴却叫不出痛来。
满目都是程迟焦急向自己走来的样子——这焦急却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他亡妻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