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漫从始至终缄默无言，朱景晨看两人亲密，沾亲带故的，给安淑然换装的事，就全权交给她来安排。
“姐，你看你，出了这么多汗，累坏了吧？”
“喝咖啡吗？还是气泡水？”
安淑然热情得过分，嘘寒问暖，关切备至。
沈枝漫不时地挤出机械的笑容，摇头，摇头，再摇头。
几番攻势下来，安淑然败了兴致，很是怀疑，陆砚的姐姐脑子是不是不大灵光。
当然，饶是她心里鄙夷千百遍，也不敢摆脸色，嫁进陆家门，比做主播，进娱乐圈强不知多少倍！
讨好沈枝漫终究是个附属路径，彻底拿捏住陆砚，才是重头戏。
安淑然混迹富少圈子好些年，思路无比清晰。
碰一鼻子灰，不现尴尬，反而话锋一转，甜甜地问道，“姐姐，咱们今天的戏，穿什么样的衣服啊？”
贯彻到底对安淑然视若无睹的沈枝漫有了回应，她从包里掏出美工刀，沿着纸箱的缝隙将胶带化开，取出一张对照表单，按照表单所示，取出一件塑封袋裹住的衣服。
“白色百褶吊带，搭米色披肩，剧情上说，主人翁是个小有名气的美妆博主，这件风格温婉，会给观众留下乖巧的印象。”
沈枝漫的声线平而缓，如潺潺流淌山涧的溪流。
安淑然精致的脸抽搐了一下，显而易见的，陆砚姐姐并非惜字如金，只是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罢了！
怨气在安淑然心底滚烫，她皮笑肉不笑，撒娇似的眨着灵动双眸，“姐姐，这样也太保守了吧？”
不是拍公益片么？
沈枝漫根缕分明的眉心拧起，安淑然勾着她的手左摇右晃，“姐姐，要不你帮我改一改，比如，这披肩滑肩，吊带脱落？”
“你确定？”沈枝漫能够想象到，吊带脱落，披肩下滑，会出现走光的情况。
安淑然点了点头，眼神诚挚，“姐姐，这方面你应该是行家吧？”
“你等等。”
沈枝漫在自己帆布包里翻动半天，再在箱子里取出剪刀和针线，旋即再次向安淑然确定，“你的目的是要让披肩滑落，吊带断开对吧？”
她为什么还要问，耳朵聋了吗！
安淑然不得不再次怀疑沈枝漫的智商，根本就是个死板，无趣的木头桩子！
忍！
必须忍！
安淑然紧掐着手心，遏制住怒吼的冲动，“姐姐，你难道不会改吗？”
“出了任何问题，你自己负责，与我司无关。”
沈枝漫宛如一个办事效率低下，照本宣科的业务人员，轻而易举就能让人生一肚子火。
“嗯呢，姐姐，你到底帮不帮我啊？”安淑然咬着牙，耐心已消磨到极限。
“谈不上帮，是按照你的要求办事。”沈枝漫说着，利落剪断了长裙的吊带，针线捏在手中。
良品改劣质品，用不着技术含量，一根线摇摇欲坠地挂着，保准呼吸起伏大一点，都能够让她春光乍泄，满足她的愿望。
“好了，可以换衣服了么？”沈枝漫草草完成，一板一眼，张口闭口全是工作内容。
“谢谢姐姐，mua~”
安淑然心满意足地换好了她的梦中情衣，开机在即。
沈枝漫退到屋外走廊，刚才陆砚站的位置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只有在掉漆的护栏下，散落着一团烟灰。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沈枝漫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心里的酸涩越积越浓。
陆砚喜欢喝山楂汁，桃毛过敏，会打篮球，会潜水，高空跳伞无所不能，不抽烟，酒量好，害怕密室逃脱，不敢看恐怖片……
他的所有，沈枝漫曾经烂熟于心，可是，这才几天，陆砚变了，好像渐行渐远。
她想追随，却没资格追随。
“啊——”
惊叫声刺耳，该发生的果然发生了。
沈枝漫从容如水，紧接着响起男人沉冷的怒喝，“别拍了！收工！”
她背对着走廊，抓着围栏，望着筒子楼上方的一小片阴云层层的天，笑了笑。
人们匆匆从她背后撤离，似乎还有一句娇滴滴的哭诉，“砚哥，我怕……”
陆砚是如何回应的，沈枝漫没听到，直至工作人员走得差不多，朱景晨脸色不大好看地喊她回公司。
实习期第二天，就捅出了这么大篓子。
设计部集体蒙羞，出别的岔子也就算了，纰漏居然是衣服质量不过关。
但经过复盘检查，问题的所在很快水落石出。
安淑然骨架小，存在溜肩的情况，挑选服装时，他们才特地选择了有支撑点的外套，但收回的样衣，垫肩拆除，吊带断口整齐，一眼就能看出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经理办公室，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劈头盖脸地数落，“谁让你这么干的？风华影业总裁亲自找来，就是相信我们的能力！你是卧底来的吧？实习期给我捅这么大篓子！风华的单子要是泡汤了，我告你坐牢信不信！”
“吴总，消消气。”朱景晨忙给经理端茶送水，赔着笑脸道，“囡囡她刚走出校园，还没适应工作，看在她初出茅庐的份上，原谅她一次吧！”
“原谅？我原谅她，公司原谅我吗！”吴经理面红耳赤，一杯热茶端起，狠狠砸在了地上。
朱景晨左右为难，求情没用，无奈地看向伫立在办公桌前，淡漠泰然的沈枝漫，“囡囡，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说句话啊！”
都火烧眉毛了，沈枝漫还跟没事人一样，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沈枝漫扫了眼碎裂的茶杯，淌开的茶水，不疾不徐地拿出手机来，点开音频——
音质清晰的对话，一方源自沈枝漫，一方则是安淑然。
“安小姐，你的目的是要让披肩滑落，吊带断开对吧？”
“姐姐，你难道不会改吗？”
“出了任何问题，你自己负责，与我司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