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

龙舟水比往年来得早了些,还未六月雨便下得像天要塌了。屋里门槛本就做得高,但还是怕水漫进来,堆了好几层沙袋。

楼水天怕陈叔腿脚不便,迈不过去,刚进门搁下了挑担,就急急回过身去扶他。

陈叔摆摆手,喘着气说:“不必管我,看看那些物什淋了没有。拿出来晾着,别发霉了。”

楼水天低声应了句,但还是扶着陈叔跨过了门槛,才去看挑担。楼水天是五年前被陈志邦捡回来的。

当时她刚离开那个地狱般的地方,带着浑身伤,翻了山趟过河,坐了船又换了车,颠簸着一路南下。因她浑身血迹,苟延残喘,路上人人避她不及,以为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逃奴,只有相信因果有报的陈志邦心善,不仅给了她吃食,还请了大夫治好了她一身伤。

楼水天在陈志邦的照顾下休养了将近半年,身上的伤才好了七七八八。为了报答陈志邦,楼水天便主动跟陈志邦提出留在他的商会里当个差使丫鬟。久了陈志邦发现楼水天不仅活儿干得利索,人也机灵,还识字,会点儿拳脚,陈叔就慢慢地把她带成了徒弟。

刚认识那段时间陈志邦还意气风发,能走南闯北,后来商会的生意渐渐没落,再加上他一年前摔了腿,落下了病根,折腾不了了,就准备回老家芦州安享晚年。陈志邦把商会里的人都遣散了,只有一个楼水天无处可去,就把她也带回了芦州,对外称是他的侄女儿。

芦州没有其他地方富饶,做不了什么生意,陈志邦就吃老本,一边种些粮食,一边把小时候家里教的编织手艺重新拿了起来。编些生活用物,拿到集市上去卖。楼水天跟着陈叔也学了几分编织的本领,现在也能编出像样的竹篮子竹筐子了。

今天刚过午后,雨就下得大了,楼水天戴了斗笠就去接陈志邦,两人收拾了一番,趁着雨小的间隙匆匆赶回来。

楼水天把陈志邦编的玩意从担子里一个一个挑出来,把水擦干。她一个一个点着,突然惊奇问道:“陈叔,你那个小编筐卖出去了呀?”

楼水天可记得那几个小编筐,倒也不是因为多值钱,就是因为陈叔编的时候花了点巧思,精致得很,楼水天学不会,就多了些注意。

“卖啥卖呀,这都没人要。”陈志邦坐在那挽裤腿,拧出一滩水来。

“这怎么找不着了?”楼水天翻了又翻。

陈志邦也过来瞧,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哎呀,我中午见着下雨,给收了一些到人家檐下了。刚走得急了,没往里放。不行我得回去拿......”

楼水天拦住他:“行了,您歇着吧,我去取回来。”说罢她披了斗笠又出去了。

因着下雨,天色越发暗了。一阵无主野风刮过,带着雨扑了楼水天一脸。

楼水天随意抹了一把脸,走得更加快了。到陈叔摆摊的地儿,果然见着那几个小竹筐堆在人家檐下。静悄悄地,像长在那里的一样。

楼水天上前抄了便走。

一转身忽见前面空荡荡的街上,一黑影倒了下去,激起半丈高的水花。

楼水天顿住脚步,天色暗,视野并不好,她看了许久,才觉察出是个人。

那人躺在地上不动弹了,浸着雨水,周边渐渐泛红。

楼水天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直到风夹着雨送来一阵檀香,心里更是咯噔一声。

她捏了捏掌心,才上前查看。

她在黑影前蹲下,把人翻了过来。

是个男人,裹着黑色劲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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