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时一动不敢动,也不敢问他出了何事。
她深谙奴才打听来主子的事,会遭杀生之祸。
“这几日怕都在筹着出府找那人消息罢?”
她僵住,刚想说什么人?
贺今舟自顾自道“你若胆敢判主,下场不用我说。”
青时当然知道,中堂的尸体她见过的可不少。
贺今舟忽然停了手中的动作,将头靠在青时脖颈处,发丝触及让人有些发痒。
只听他调笑道“扮成这样赴宴不知惹多少人垂涎,正巧邵家那老货的发妻去了,不如将你送过去。”
青时嘴唇瓮动,愣神半响后应声“是”。
“呵。”贺今舟冷笑着。
你这木头身,送过去倒了侯府面子,留我这尚且还有些用处。”
“谢主子垂怜。”青时一本正经的回他。
贺今舟开始有些痛恨自己的自圆其说,转又恢复了淡淡神色,将青时放下,坐在一旁不再说话,继续闭目养神。
“哐当”一声,有什么撞在马车上的声音,外面嘈杂一片。
青时警惕地撩帘往外看,见外面是些几个发丝花白的老人家,眸中带泪。
前面站着一个衣衫褴褛,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似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朝京樵支支吾吾道“前些日子侯爷要...查梵净寺边界,来的几位爷儿把那咱们的祖坟给弄毁了...”
京樵有些不耐,走上前道“不是给了银两吗?快些走开!侯爷日理万机,哪有半分功夫跟你扯这些玩意儿。”
那中年男人怯怯地拉了拉京樵的衣袖,可以看到他瘦骨嶙峋手臂,几乎一下子就能折断。
青时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是奴籍,她将车帘拉上不再看。
“空寂卜者说要重修坟地,魂归棺木,得叫伤坟者拿些贴身物件埋下....大爷求求你了,就当可怜可怜咱们,供了百辈子的祖宗,不能叫他们灵魂不归呐!”
路边民众指指点点,不知京樵跟那人说了什么。
紧接着是有拖拽人的粗暴声,老人苍白凛然的嗓音,喊着“贺家的奸佞之臣,毁坟盗墓!不尊宗风,大燕要毁在他手里啊!”
京樵怒声骂道“活腻味了来寻死是吧?给我抓回去铐上百来十鞭!叫你还敢嘴刁!”
外面的声音一概传入马车内,青时看向贺今舟,他眼都没抬一下。
这人把人家的祖坟给挖了,丢几个银钱就算了,若再敢得寸进尺,就是死路一条。
马车到了醉仙楼楼下,青时跟在贺今舟的后面,抬头看了看醉仙楼。富丽堂皇,红木建成,碧阑雕檐。
三楼阑台处有艳丽的女子在翩翩起舞,配着悦耳清脆的丝竹管弦声,吸引楼下人众多围着欣赏。
贺今舟走上前和等在门口的王奎笑着谈话,进了醉仙楼。
王奎看到他后面的青时,眼底再度闪过那道令人不适的暧昧目光,拍了拍贺今舟。
醉仙楼里面人声嘈杂,喧闹无比,美人多的看不过来。
“喲~王大人来了!”十分娇俏的嗓音。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娇媚无比的女人,着蝴蝶紫罗纱襦裙,曲线毕露,丰腴妖娆的身子不加掩饰。
女人瞧着约莫二十五六年岁,瓜子脸妆容艳丽,眉间一颗红痣。
一双狐狸眼闪着精明的光亮,透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美。
“赵老板今日打扮真不一般,可是知晓我们侯爷要来!”王奎呵呵笑着。
赵梦卿闻言嗔王奎一眼,人似站不稳般朝他倒去,嘴里捏酸道“侯爷既带了人来,哪里有我的位置,我这皆是为王大人打扮的。”
王奎有些受用,扶住赵梦卿的腰肢“当真?”
赵梦卿嬉笑着拿手中香帕拂过王奎的面颊,“跟我来~”二人勾勾搭搭的上了楼。
贺今舟也跟着上楼,上楼踏出的抽答抽答声伴随着他对青时的吩咐,“盯紧了陈冠千。”
“是。”
青时已经明白贺今舟带她来的目的,大理寺卿陈冠千不愿意站队,两边通吃,他怎么可能放过这块大肥肉?
到了三楼包厢,里面已然是觥筹交错,众人见着贺今舟进来纷纷拱手恭敬道“侯爷。”
青时跟着进去,朝众人福了福身子,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陈冠千第一个调笑道“侯爷终于舍得带人出来了,嗯...这般绝色美人也不怪侯爷藏着掖着。”接着打量起青时。
赵梦卿一边给众人斟酒,一边打王奎在她身上作乱的手。
“可不敢带出来,不然就遭陈大人看中收了去!我这几个姐妹都被您软磨硬泡收了府,叫我好不孤单。”接着香酒倒完,她朝青时眨眨眼睛。
陈冠千是醉仙楼的常客,有不少妾室,坊间多传他的风流韵事。
他闻言也不恼,笑着看王奎,“这不是有王兄陪着你?”
赵梦卿娇笑着应是,转过脸香王奎一嘴。
王奎笑着受下,众人早已视若无睹。
青时伺接着候贺今舟落座,他只是淡淡笑着,却未置一言,众人也不敢再调笑。
青时感到一抹目光黏在自己身上,抬眼往去。
正是邵文桦,他四十的岁数,面目有些温润气息,前些日子去了发妻,正在挑选续弦。
她一阵思索,若贺今舟真将她送过去用做笼络下属,也不是不成。
至少她能脱离侯府的监视,做些事也会方便些。
反正都是伺候男人,伺候那个不是伺候?
比起伺候贺今舟这样一个可怖的,辨不清心绪的可怕人物,还不如伺候一个色利熏心,好拿捏掌控的男人。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知晓她的身份,幽影,柳琴所说的,人尽可夫。
青时心中讥讽,收回思绪,站于一旁给贺今舟倒酒。
贺今舟已跟他们谈论起前些日子雍州匪乱,陈冠千正受理此案。
整个乌木圆桌旁坐了五六个人,都是贺今舟的人,唯陈冠千不是。
一场鸿门宴开始,醉仙楼的美人一一陪侍左右,正对着阑干处的舞女跳的绚丽。
青时忽然发现王奎身边换了个女人,赵梦卿不见了,王奎神情自若地跟身旁的邵文桦谈笑。
贺今舟忽命青时为陈冠千倒酒,陈冠千拉扯着怀中的女人笑道“侯爷饶过我罢!我只秋兰一人即可,若惹她醋,回去定叫我难受一番。”
贺今舟笑着摆手,叫青时回来,面上带了些冷意,道“陈大人沉迷女色可不好。”
陈冠千哈哈笑着称是,奉承道“侯爷清心寡欲,扑于建业,于此事上可有可无。我这等小人可不成!男女情爱如饮水食饭,那是万万不可缺的。”
贺今舟抿了口酒,眼中带了些疑惑,意味不明的道“是么?”
陈冠千愣了愣神,身子有些僵硬,道了声是。
青时有些没看懂他们之间斗法,等酒过三巡。
席间已经有人酒酣耳热,扯着身旁的女人去旁的厢房。
王奎第一个走,面红耳赤。朝贺今舟笑道“贺兄,我就先走一步,这...这里留给你...嗝..”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王奎这话一出,身边人也纷纷退下。
陈冠千拱手退下,身边的秋兰紧跟着他。
厢房里安静下来,青时看着贺今舟,饮多了酒,他颧间也有些微红,但那眼神清明无比,命道“跟上去。”
青时忙不迭跟去,三楼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四楼夜宴结束人正往下走。
被推挤间,青时看到有人正往楼上走,是陈冠千鼠灰织锦的袍衫。
可到了四楼众多厢房外,四下巡视一番,未见着陈冠千的身影。
而就在这时,顶楼梯口传来声响,她拧眉,谨慎地走上了顶楼。
顶楼阁间少,没有点灯,只有外面的光影照进来。
青时心觉不妙,要往回走,却听到东边的厢房传来声响。
她蹑手蹑脚地往那边走,收功气,掩脚声,到了东边的厢房门外。
门内奇怪的声音,青时刚开始还以为是陈冠千跟他带来的那位秋香。
只是越听越不对劲,她心里砰砰直跳,伸手在纸窗上戳了个洞。
乌木长条的案桌,模模糊糊有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女人娇骂声传来“冤家..”
再就是深沉的粗气声“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