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苍澜几乎是挨着叶璇玑睡了一晚的,而叶璇玑虽一直闭着眼睛,但却几乎没有入睡,身旁第一次睡了一眼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即使她无论怎么果决,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僵直着背脊,直挺挺的躺在大床上,苍澜紧紧地挨在她的身侧,一双温热的大掌还揽在她的腰上,透过薄薄的亵衣,她几乎能够感觉到那来自他掌心散发出来的炙热温度。
有些别扭,有些不自在,却终究是没有动分毫。
直到听到耳畔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倏的睁开了眼睛,将环在她腰上的大掌给移开。
她侧过身子,看着眼前那样安静的睡颜,敛去了一身的威严的他,看起了更加俊美,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长长的睫毛卷翘着,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她扬起手掌,覆在了男人的脸上,横着的手掌遮去了男人的脸,只露出一双紧紧闭着的双眸,男人就算睡着了,警觉性还是很高,就在她的手掌触摸到男人的肌肤的时候,睡着的男人,倏的睁开了眼睛,看到那双眸子,她突然一震。
是他,那晚在天牢里陪了她一晚的黑衣蒙面男子,就是他,虽然那张脸完全的陌生,可是,再怎么高超的易容术,却也拿那双锐利精明的眼睛没办法。
一个人的眼神太过锐利,给人的感觉太过强势,那么,和那样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搭配起来,却只会让人觉得不相衬,明眼的人,一看就可以看出来的易容术。
她缓缓地放下手,心里的震惊难以言喻。
如果只是盟友的话,为何要倾心相互,就连在天牢,也要陪着她。还是说,他仅仅只是想试探她。
苍澜的睡意彻底的消散了,反握住她的手,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发现了?”
他这算是承认了,她有些出乎意料的惊讶。
这样想来,那日的他虽然易容了,怕也只是掩人耳目罢了,并不是为了试探她。
片刻,她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以那样的身份,靠近她。
苍澜再次揽着她的腰身,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说:“在陵墓那日,你不是问过我么,说以前的苏锦歌以及现在的你,我到底爱谁,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爱的是你。”
叶璇玑盯着他,突然笑了,是那种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容:“你的爱,还真是善变呢,我还记得你那日的回答是,你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爱情,如今,你觉得你现在还是没有背叛么?”
她的确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苍澜坚定的点点头:“没有!”
叶璇玑撇开眼,明显的不信,这摆明了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静默了许久,苍澜有些孩子气的用手掌扳过她的脸,迫使她的双眼看着他,然后,极其坚定的说:“爱,本就是一种感觉,在很多时候,身为主宰天下的帝王,是不可能有这种感觉的,可是苏锦歌的出现,让我明白了那种感觉,并且,割舍不下。”
“如今,给我这种感觉的是你,并不是睡在寒冰石棺中的那具尸体。”大抵这才是所谓的爱吧!
他说的认真,她听的却恍惚。
“我不是苏锦歌!”她强调着,像是要提醒她什么。
苍澜敛去了笑容,柔声道:“我知道,我爱着的,是你的个性,而并不是你的美貌。”
个性么?这样说来,即使换了一个灵魂,他依旧没有爱错人么?
一刹那,叶璇玑的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如此的快速,如此的……剧烈。
——不,他剜去的心,只是一团腐肉而已,你的心,在这里。
犹记得,那日在千重塔上,那团黑色的雾气,诱惑着她献出一半的灵魂,之后,他便是这样跟她说的,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指着的地方,是她的胸腔里,她的心,一直都在这里,并没有遗失,即使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漂漂散散的灵魂,即使那时候,她的尸体上的心脏……被人生生的剜掉了。
想起过往的种种,她的心脏,原来还是会痛的。
就如那团雾气所说,只要心还在,即使只剩下了灵魂,没有躯壳,也还是会感觉到痛的,那种撕裂一样的疼痛。
她的心脏,还在这里,所以,还是会痛。
叶璇玑拉着他的手,轻轻的覆盖在自己的心脏之上。
“你听,我的心脏还在,可是,它却再也不能爱人了。”它虽然跳动着,可是,却像是死了一样,四分五裂,每一分的跳动,那疼痛也就越甚。
她的语气透出了浓浓的悲凉,还在这一层不易察觉的无助。
那双时常透着戒备,锐利,甚至是狡黠的凤眸,此刻却如一潭死水一样,暗淡无光。
苍澜感受到了,心脏处传来的抽痛,因为她的一句话,因为她此刻的表情,而感到疼痛。
他用手掌覆盖住她的眼睛,轻声道:“闭上眼睛!”
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照着做了。
温热的唇,落在她紧闭的双眼上,她也感受到了,那炙热的温度,他想要传达出来的,比那温度还要炙热的感情。
“没关系,我的这颗心,可以给你!”
耳边,他在这样说着,带着真诚,带着浓浓的爱意。
叶璇玑闭上的眸子,没有睁开。
“好!既然许下了誓言,就不可以更改,如果有一天,你更改了,我会亲自逃出这颗心,来祭奠死去的誓言。”她闭着眼睛,始终不愿再睁开,不愿看他一眼。
苍澜笑了,像个满足的孩子,完全没有了一丁点儿为王者的自觉。
“嗯!不会改变的!我们睡觉吧!夜已经很深了。”
如果有一天,他背叛了爱情,不用她动手,他也会亲自取出这一颗心的。
苍澜看了一眼外头,夜的确是深了,他又抱紧了怀中的人,此刻,以后,她都是属于他的了。
世事无常,有时候,最怕的便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