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至少曾经分桃过

苏故锦正在灯下核对账本,一声炸雷忽起,手一抖,墨汁滴在了纸上。百桃又来劝着歇息,苏故锦心乱如麻,那账本自然是一点儿都没看进去。

以往虽说也是她熏了被送到殷怀彻那儿,心里也没多少不痛快的。如今听了杜若回禀,竟拿着被去和安然一道盖着去了,苏故锦多少有些怏怏不乐。

刚要睡下,就听苏醣前来传话说王爷要她去他房里回话,心生困惑。苏故锦只带着杜若前去,刚一进门,便见那张阴得深沉的脸,以及地上扔着的她刚熏好的被子。

“我去问过长赢。”殷怀彻眼中晦暗,一把干净的声音冰冷低沉。盯着苏故锦清澈的眼又继续道,“麝香确实会使女子小产,乃至不孕。苏故锦,我原以为你是大家闺秀,贤良淑德,此时才知,呵……”万般话语凝成一声冷呵,想来也是气极了。

苏故锦观着殷怀彻晦暗神色,猛地想起自己调的香方里有几钱麝香,可谁又知他将被子带去了安然那里?故缓声解释道,“想来是妾身的不周,不知王爷会将被子带去然妹妹处。”

“你不知?”殷怀彻不齿冷笑,“好啊,一句不知就推脱得干干净净?苏故锦,你是觉得我奈何不了你了?”

看着殷怀彻盛怒的模样,苏故锦反倒是更不想说些什么了。干脆垂下眼帘,静默的立于一旁,过了会儿才道,“王爷想如何便如何吧,妾身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殷怀彻甩袖唤苏醣,“给我传下去,今后王府诸多事宜交给白薇。至于王妃娘娘,呵,没我之命不得出琉璃馆半步。”

被子上绣着同眠的鸳鸯花样,弃如敝履,当真是嘲讽。苏故锦攥紧拳,贝齿紧咬,终究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出了门偏巧又下起大雨,杜若接过苏醣递来的伞,苏故锦也不看,像是失了魂似的走进雨中。杜若一面提着灯笼一面擎着伞追苏故锦,满心担忧,“娘娘慢点儿,仔细磕了碰了的!”

苏故锦只听闻雨声轰鸣,哪里听得进杜若的提醒。她虽然不在意府里掌事这等劳什子交给路白薇,却在意自己一片好心全被当成了“蛇蝎心肠”!

“娘娘慢点儿!”杜若一心劝着,却不曾想苏故锦脚底一滑,摔在了泥泞的石子路上。

路上遇见了出来接的一众丫鬟们,好不容易将苏故锦迎回了琉璃馆,更衣沐浴自不用说,待苏故锦在床上坐稳之时,已将近子时了。屋子里烧上炭盆及香炉,喝了热腾腾的汤药,涂了药膏,这才歇将下来,只留杜若百桃两个丫鬟伺候着。苏故锦让百桃去歇息,只留杜若在身前陪着。

杜若心里自然是难过不已,她自小在苏府服侍,跟在大夫人左右,大夫人亦是将她待女儿似的养。大夫人走后,杜若便去服侍苏故锦,又跟她嫁到王府来,始终是尽心尽力。今日之事,杜若也是替苏故锦喊冤,奈何身份在那儿,王爷训话,她怎敢出言解释半句。

杜若刚要开口去劝,便听苏故锦问道,“你是同我一起读书的,可听过弥子瑕有宠于卫君?”

“嗯?”杜若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弥子瑕受宠卫灵公之时,驾君车,食其桃,卫灵公丝毫未曾追究。等到弥子瑕色衰,卫灵公又追究他当日乘坐君车,吃了他桃,将弥子瑕定了罪……娘娘?娘娘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

“有吗?”苏故锦笑了,卧倒于床,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口中呢喃。

“若是真的男宠,还算是好的。”

至少,他还曾得过让车分桃的宠爱。

早上起来苏故锦头疼得紧,咳嗽愈发得重,顾大夫前来看过,加重了药量,又回去了。路白薇来问安,看着她端庄得体的模样,苏故锦也是放心,强逞一抹笑意在嘴角,“王爷的意思就是如此,妹妹也不必担忧。”

路白薇是书香门第之后,才思敏捷,心性聪慧。夜间听了苏醣的传话,也再没睡好,来时还有一脸倦意。“既然如此,我亦是不推脱了。还请娘娘将诸事尽数交予我,免得让我也难做。”

苏故锦向来便知路白薇心性孤高,也未说什么,只道会让丫鬟们将相关事宜交至她手上,打发她回去了。

闲下来将养着身子,束之高阁。高佩兰也来看过,虽装作悲戚同情,却掩盖不住嘴角的笑容,让丫鬟青黛将食盒拿来,一边道,“王爷回来后办了家宴,上面的蟹真是鲜美至极,安然见娘娘不在,说要给娘娘送来一些。我是没口福的,吃不得那些,闲了下来,王爷就让我跑这一趟。”

食盒打开,苏故锦朝里望去,通红的蟹整整齐齐码着,苏故锦这些天第一次会心的笑了,“看着还不错。”

“那娘娘先吃着,我便不打扰了。”高佩兰笑着退下,苏故锦笑容未减。螃蟹是刚热好的,苏故锦刚巧没吃晚饭,当下便吃了好几只,最后被杜若给拦住了。

“我知道吃多了不好,可就是忍不住。”苏故锦可怜兮兮的看着杜若,杜若仍旧摇头。苏故锦这才作罢,怏怏的离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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