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妍想不明白，而孟修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存了理智的客观，他说：“白先生，其实，早就已经将夫人逼到了绝境，关于四年前发生的一切，他显然，是把所有的帐，全部都算到了夫人的头上，虽然四年前的一切，的确是夫人在背后做了手脚。但……他们之间，别说我劝和不了，就连小姐你，只怕现在，也只能再选边站了，四年前，你选择了白斐然，那个时候的白斐然，是一个弱者，四年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小姐应该好好想想清楚，这一次，你要站在哪一边？”孟修一直身在局内，但他却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将所有一切，看得清楚明白。
他说：“白先生不会就这样放过夫人的，从夫人嫁进白家开始，他们就不对盘。现在当然更是彼此仇视了，夫人已经老了。小姐应该一直都很清楚吧，夫人费尽心思，想要毁掉白先生，拿到北落实业，是为了什么吧？”
这个么？
牧妍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才答道：“孟叔，我的确一直都知道，母亲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是没用的，就算四年前，我帮助她，从白斐然的手里，夺取了北落实业，也是没用的，她动不了沈家分毫！”
孟修冷冷一笑，眸光悠远，他说：“夫人的确是不行，但是小姐却可以！”
牧妍听得他这句，突然直直的看着孟修，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不太明白孟修这句话的深意。
然而，孟修的脸色如常，带着一种谦逊的平和，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只是他突然的那一声冷笑，让牧妍有些愣怔。
“孟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凭我么，你认为我能够动得了沈家，动得了沈翊风？”
孟修没有回答，因为这个时候，急救室的灯熄灭了，秦绫的抢救已经结束，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
她被送到普通的病房休养，牧妍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秦绫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看到牧妍，她嘴角带着笑意，朝她伸出了手。
到底是母女，就算不是亲生的，但这份恩情，也明显浓于其他。
“妈？”其实，牧妍很少叫她“妈妈”，多数的时候，她都是叫她母亲，秦绫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跟她的前夫沈翊风，然而，那个孩子，被沈翊风逼着打掉了，领养了牧妍之后，秦绫最初并不许牧妍叫她“妈妈”，后来，她们距离拉近了一些，秦绫才肯让牧妍叫她“妈妈”。
“牧妍，我病了，也老了！”带着一种虚弱的讨好，她那样无奈的神情令牧妍动容。
牧妍看着她眼角的皱纹，以及发从中稀稀拉拉的白发，对着时光对秦绫的残害，存了无能为力的同情。
“我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以前觉得自己还年轻，还可以拼一把，但是到了我现在这样的年纪，才知道，这个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我已经老了，拼不动了，可惜，除了你，我膝下无子。牧妍，我真的很害怕孤独终老，你答应我，你回来，跟我一起，陪我渡过剩下的日子，嗯？”几乎是请求，秦绫言真意切，想到现下自己的凄凉处境，虽然她并没有说起白斐然对她的那些所作所为，但这，却更能让牧妍动容。
牧妍虽然面上看着冷淡，但却最是心软。
从她遇到白斐然，并且，跟他相爱之后，她就一直在秦绫和白斐然之间摇摆拉锯。
亲情和爱情，自古难两全的例子比比皆是，她曾经还以为自己会是一个例外，因为她并没有亲生的父母，算是一个孤儿，所以，在择偶这件事情上，她可以完全自主，但现在才知道，现实永远不可能让她轻松如意。
“妈，你才刚醒过来，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是你的女儿，自然会在你身边照顾你，这一点儿你不用担心！”牧妍并没有给与她肯定的答复，但她这样的回答，已经让秦绫感到满意。
比起之前的剑拔弩张，显然，秦绫的示弱，换来的，是牧妍同样温和的回应。
四年前，其实，在做出那样子的选择之前，牧妍并不是没有挣扎过，只是，那个时候，她没有预料到白斐然会变成今时今日狠戾模样，他对秦绫的忍耐和漠视，会全部耗尽。
等到秦绫睡着了，牧妍记挂起小晚，以及白斐然，才匆匆离开医院，往回赶。
结果没想到一回来，竟然怎么都找不见小晚。
她是真的很想问一问白斐然，小晚的行踪的，但白斐然的神色不对，今天秦绫的事情，牧妍不知道，他是会觉得痛快，还是会觉得悲哀。
四年前，他们爱得如胶似漆的时候，他曾经对她说过，关于他跟他的继母之间，他说，其实，他很想有一个和乐的家，跟他的继母，能平和的相处，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没有隔阂和芥蒂，也不想斗来斗去。
但秦绫从嫁给他父亲开始，就一直在用各种办法，挑拨甚至离间他跟他父亲之间的关系。
白父那个时候那么忙，白斐然那个时候，也还只是一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在外总是会惹事闯祸的，其实，那些不过都是小事，但经过了秦绫向白父添油加醋这么一传，就完全变了模样。
他小的时候，经常因为一些小事，被秦绫在他父亲面前夸大，而被白父狠揍。
小小的孩子还不懂得容忍和宽和，他并没有因为秦绫对他的不好而去讨好她，亦或是父亲对他的责骂变得乖巧，相反，他的行为变本加厉的变得乖戾，常常在被白父责骂的时候，大哭着，对秦绫进行谩骂和诅咒。
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但后来，白父都没有了办法，干脆对他，以及他跟秦绫之间的关系，放任不管。
等到长大了一些，懂事了一点儿，才知道，对待继母，其实，他不需要花费那样多的心力的，他的生活和未来，并不全是只有跟他的继母狂斗这一件事情。
年纪轻轻的白斐然不想再过跟继母争斗的生活，所以，他选择了出国。
他去了英国，寄宿在姑妈家，在英国生活、读书、成长。
他在英国整整待了十年，如果不是因为白父突然生病住院，要他回来北落，继承北落实业，他或许，这一辈子，都会定居在英国。
回来之后，他已经是一个大人，对待昔日对自己刻薄的继母，他存了礼貌和风度，虽然也有戒心存了距离，但他那个时候，并没有要跟秦绫争斗的想法。
他以为，他们可以就那样礼貌平和的生活，谁也不过问谁，谁也不干涉谁！
他一直是那样认为的，在跟牧妍恋爱之后，在偶然得知了牧妍其实是秦绫的养女之后，他也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那个时候的秦牧妍，自信，果断，在公事上，是他最得力的住手，而在生活中，他是她仰望着的女神。
她有小脾气，也经常跟他闹别扭，偶尔像个小孩子，他用简单一顿餐饭，就能让她对他投怀送抱，偶尔，又像是一个严厉的教师，对他在公事上所犯的错误，批评得毫不留情。
他爱秦牧妍，爱至灵魂，甚至，爱逾生命。
那个时候的他，完全沉浸在跟牧妍的美好爱恋时光中，满满憧憬着他们的未来，甚至，为他们的未来完美规划，那个时候的他，温和谦逊，是生活最虔诚最平凡的信徒。
他所求的，并不是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他甚至没有多么远大的抱负，那个时候牧妍总是嘲笑他，说他就跟乌龟一样，千年都只想待在一个地方。
那个时候的白斐然，真的是这样子的，真的以为，他所想要的平凡生活，幸福恬淡的日子，已经在他的未来里铺开。
他深深的爱着秦牧妍，他想要娶她为妻，牵手一生，白首不离。
离开北落市前往英国出差，其实，那是一场本来刻意为秦牧妍制造的惊喜。
他在英国的时候，已经学会了开飞机，并且，当时，已经在一家航空公司任职。
他在英国买了一架私人飞机，他是准备开着那架飞机回来，向秦牧妍求婚的。
他为此筹划了很久，他以为，他制造了这样一场浪漫，一定能够抱得美人归，从此牵着秦牧妍的手，走进幸福的未来里。
但他花费那样多心里制造的惊喜，却抵不过他带着忐忑紧绷的心和魂回到北落市，她所展现在他面前的一切，那才是她给他的惊喜！
用那样漫长的一段时光，她是他继母的女儿，她从加拿大回来北落实业，是为了帮助她的养母他的继母，夺取整个北落实业的，甚至，她还不止他一个男人……
虽然最后，她幡然醒悟，承担了一切罪责，甚至，替他挡下了秦绫对他的陷害。
但她所承担的那一切，不过是杯水车薪，抵消不了，她毁掉了他心中所有关于她跟他未来的美好策划的那一桩罪责。
2010年9月19日，那天是秦牧妍的生日，他永远记得那天。就是从那天开始，“秦牧妍”这个名字，变得肮脏和丑陋，甚至，在他的心里，化成了毒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