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后言语上左右阻拦他向太皇太后问出个究竟,韩敖只能败兴而归,她拦住他想要回天麟宫截下容子葭的步子,“敖儿,你赔哀家回合乐宫一趟吧。母亲想和你说说体己话,这半年来你忙于国事,许久不曾陪母亲共进晚膳了。”
又重演了一次两年前,他从仪宾府带容子葭回宫后的相似场景,韩敖气自己无用。一进合乐宫,他全部说出心中的不满。“母亲,儿子不懂!这究竟是韩家的天下,还是她杨氏一族的江山?”
吓得文太后掩嘴示意他轻声说话,命人掩上宫门,“这样的傻话,在母亲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到了太皇太后跟前,是万万只言片语都不能提的!记住了吗?”
她眼中恳切他看得一清二楚,韩敖不甘心地握住文太后的手,“是儿子无用,竟让母亲活得如此窝囊!这皇帝还不如不当!”
后一句话惹得文太后禁不住动气,一本正色,“皇帝这话可就错了!既然这龙椅是你的,那你不但要坐,还要坐稳了!”
韩敖唤一声“母亲。”
文太后想起当年的血雨腥风,还历历在目,“你父亲是太上皇长子,无奈英年早逝,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本想守着长郡这块封地终老。先皇不得太皇太后宠爱,却因是嫡子,不得不依循传嫡不传长的规矩得以登基。可惜膝下无子,太皇太后寻了机会让他立最宠爱的小儿子为太子,弟袭兄位,本来也无可厚非。无奈前太子命薄,早于先皇西去。太皇太后只当是先皇逼死的他,一辈子都生先皇的气。只半年,先皇随之驾崩。夜国剩下的子孙中,轮上你为皇称帝的机会本就不大。冥冥之中,得益于前太子遗落民间的世子久寻无果,国不可一日无君。又蒙太皇太后爱女杨太主生了与我结亲家的心思,才顺风顺水捡了便宜。算起来,你五岁登基为帝,现今已有十九年。这期间,不甘心的亲王大臣数不胜数,多亏你祖母和你年初故去的姑父力保,才不至让虎视眈眈的乱臣贼子得逞。”
来合乐宫,不是要听她翻这些旧账来提醒他这帝位是怎么来的。韩敖有些不耐烦,刚在长生殿吃瘪,不想到这还被耳提面命,轻轻叹了口气,“母亲,你说的这些,儿子都铭记在心。可儿子想当的是大夜国入主四海的帝王,而不是杨氏一族的傀儡皇帝!”
说了这么多,她何尝不烦?文太后目光如炬,“叹什么气?母亲说这些,是想要你明白!既然他们都想操控你,那我们就和他们比一比,看谁活得长!”
一语惊醒梦中人,韩敖恍然大悟地盯着文太后猛然圆睁的双眼。他的母亲,一生都在忍气吞声。太皇太后和杨太主说往东,她不敢往西。她们说一,她不敢说二。谁会想到今时今日为了他,也能积攒平生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给他听。
“母亲所言甚是!是敖儿糊涂,操之过急了。”韩敖意识到她的手微微抖着,忙伸手去裹住她的手心手背,“儿子又让母亲担惊受怕了,是儿子不孝。”
文太后依着他的支撑缓缓摸到坐榻坐下,“现今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等。等到天凉好个秋,雪花满白头,还有什么人能做施展你抱负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