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阳公主还记得,韩敖听完容子葭的唱曲,赏毕她的舞姿,点脚飞至高台之上,吓得一种舞姬纷纷跪地山呼万岁。
她的皇弟长身玉立,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帝王,也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他沉着询问,“你是如何理解,日有光华,弘于一人?”
他突然发问,容子葭不慌不忙。她拢手于袖,额覆手背,盈盈跪拜,“奴婢只会吟唱此曲,却不甚明晰个中意味。但却也懂得,皇上乃天子,九五之尊,众望所归。只您一人就可汇聚天下光华,能使国家君臣团结,政治清明,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她的皇弟那时正是最为烦闷的时候,郁郁不得志,前朝后宫,全都是杨氏一族的人。他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忽然扭头看向她,她就笑着对他点点头。
之后他弯腰执起容子葭的手,“你可愿随朕回宫,见证这片秀丽江山,如何聚在天子之手?”
容子葭久久不愿起身,温谦在她身侧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只当是他担心惹怒年轻的帝王,她对他摇首浅笑。“夫君多虑了,弟弟轻易不会说这样的话。向来,花开堪折直须折。”
果不其然,温谦就知道,她的弟弟,轻易不说任何承诺。因为即使说了,也无法如期兑现。
容子葭依循韩敖的虚扶,款款起身,盈盈再拜,徐徐说了一句话。
日头升的高,人站得久了,难免微微发汗。夫妻二人说到这份上,温谦再不提,就会显得过于遮掩,“公主,你说,是我错了吗?”
新阳公主笑而不语,突然又走回那盆开的极好的兰花前,徒手扯下旁开的一株兰。
这一举动惹得温谦疑惑不解,这盆建兰花期长,一年可达六次之多。所以常日里她最为宝贝,从来都是亲自打理,怎会舍得折下开得好的花枝来?
“仪宾是不是想问问我,为什么要折下这朵兰?”新阳公主就像是随心所至,不是刻意为之。
被折断的建兰迎风而坠,香味浓郁,花瓣状如竹叶,更有点丝红斑点缀其上,惹人怜爱。
浅绿黄色花朵,衬得新阳公主的素手越发纤纤,“这个花盆就这般大小,只有这般大小,所供给的土壤和养分自然就没有那样多。别的花枝要绽放,自然就要分夺有限的养分。如果我不折断这些旁枝末节,任由它与主株争夺养料,过不了几日,就会你死我亡。这是我心爱的花,要是我还想看到它四季常开,只能狠心折断本也能开得好的。”
听上去,不过是在讨论她做出这个举动的原因和目的,落在温谦耳中,却是另外一番道理。“听夫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一盆兰花尚且如此,更何况风云诡谲的前朝后宫。”
不舍得把折下的建兰花枝丢弃在竹筐中,新阳公主拈在手中,想拿回房里插在细口青花瓶中,“我许久不曾入宫给祖母和母后请安,仪宾可记得有多久了?”
温谦起初还真是担心新阳公主不过问这件事,也知她素来心善,一定是见不得从这府中出去的人,枉死宫中。“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怕是已有三月有余。”
“既然这样,这两日我就呈碟让宫人通传,入宫一趟。”她这样说,温谦才不至于分心再管宫中的事。
只要她肯进宫求情,就意味着容子葭暂时不会死。
不然,太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