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觉得是听到什么可笑至极的反驳,雪吟姑姑没放在心上,蹲下展出鱼线。这一截鱼线不过寸长有余,她拿来隔着罗袜绑住容子葭的脚腕,用以帮助她学习如何端着后妃的架子在宫中行走。
“现如今说不想要,不过是因为你还未得到。”绑好鱼线,雪吟姑姑先行起身走在她的前头。
不等容子葭和她回什么话,又说道,“耽搁的时辰不短,顺常该去教习房了。”
走出一段距离,容子葭回眼遥望墙边的那株垂柳,长得那么高,年岁很大了吧?没来由的,她就对雪吟姑姑的背影问上一句,“雪吟姑姑,那株垂柳经历的年岁,和你一般多了吧?”
雪吟姑姑曾经带过许多上等家人子和顺常登上柳梯,让她们先看一看这夜朝皇宫的后妃,端的都是什么架子。无一例外的,她们关注的重点永远是墙外的宫道之上,碾过青石板的华丽宫车和坐在车内的妃嫔们。却从来没有有人问问她,她和这株柳树,有多少年岁了。
“那棵垂柳,正是奴婢入宫那年种下的。到今时今日,它陪伴奴婢在这座皇宫中,悠悠过了整整四十载。”雪吟姑姑以为她忘记了,却没料到记得这样清楚。
知道她是宫里的老人,容子葭却没料到,她竟然从太皇太后一朝就在这里了。这么多年过去,她难道一点都不想念她的家人吗?
“雪吟姑姑,时光依旧向前,一个年轮扣着一个年轮。您,该很念着您的家人吧?”
雪吟姑姑这一生最美好的青春岁月,都耗尽在了这冰冷的皇宫中,她就没有一时半刻地后悔过吗?
哪知道她哼笑一下,连声音都变得冷冷的,“顺常说笑了,早在太皇太后一朝为后之际,奴婢就没有家人了。夜朝后宫,就是奴婢的家。”
不敢再说其他,容子葭最见不得人生气。也是,无父无母之人,身如浮萍,其实四海之内都可为家。也可以说,普天之下,再也无家。
新阳公主入了合乐宫前院,就见院中隔五步开外就摆有的清漆水缸中,开满各色菡萏。
佩姑姑正好从后院端着消暑瓜果出来,笑吟吟地上前给她见礼,“新阳公主回来了,奴婢恭迎公主尊驾。”
佩姑姑是文太后的陪嫁侍女,自文太后为长郡王妃时,就伺候在侧。更是一直从长郡封地随到帝都未安,自小新阳公主和韩敖就与她亲近。“佩姑姑,有些日子没见到你,心中很是挂念呢。”
身后宫人先行端了瓜果入殿,佩姑姑笑着去迎她,“公主折煞奴婢了。太后和皇上知道公主今日回宫,特意命人把新鲜果蔬放在岭南竹桶中,垂在后院深井已达冰镇之效。这样公主回来,就能够吃上清凉爽口的瓜果。”
鱼贯进殿的宫人已经向新阳公主问过安,端着果盘进去时她就看到了,都是她爱吃的鲜果,她孩子似地一笑,“果然还是母后和弟弟还有佩姑姑最疼我。”
佩姑姑听她点到自己,乐呵呵地又笑,“公主回了就好,这几日皇上和太后心情不大好,你多陪他们说说话解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