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泠坐在弄月旁边的位置上,看着她轻抚着手中的玉箫,笑意中带着点点泪光,“他这一生从不负我,唯一负的就是不等我就先离去,却要我答应他好好的活着,可是,三年,整整三年了,我每一天都活在对他的思念里。每一晚做梦的都是与他温柔缱绻的日子,可是,当睡梦中醒来,却是天人永隔的事实。”
花泠垂下眼,盯着自己左袖的鲜红的蔷薇花,不语,却听到弄月又道,“我们相识的半年里,他每天都会到‘花荣阁’看我,而我拒绝了所有的客人,只想与他月下弄萧。”
……她还记得,他本来是想浪迹天涯的,却为她留驻在帝都,她还记得,他说要为她赎身,只是因为他是离家出走,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她还记得,他亲手在林间的一处园子中栽下了她最爱的桃花,他说,等来年开春,一起在桃花纷落的季节里,起舞弄乐。
……她还记得,他在临走之际,对她说,“弄月,等我回家和父母说明,等我回家拿银子回来赎你,等我回来,娶你!”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当时,她知道会有今日,她绝对不会让他离开,哪怕,与他私奔,哪怕,与他共赴黄泉。
……她还记得,在他离去之后的三个月的一天晚上,她还像往常一样,登台演出,她独自坐在偌大的台上,半抱着琵琶,弹着他作的曲,只是没有了他的箫声搭配,怎么弹,都听着有些孤单。
而就在这时,‘花荣阁’外一阵纷杂,‘花荣阁’的大门被人踢开,挂着强烈的风,她突然停下弹琵琶的手指,看向门外,那个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手执一把长剑狠狠地刺向她,而她容颜大变,慌乱中摔倒在地。
“你就是那个妓子弄月?”中年男人的语气很是讽刺,那双眼睛却仇恨地要喷出火花来。
“你是……”弄月抱着琵琶缓缓站起,看着陌生的中年男子,眼中透着不解。
“你还我儿萧玉的命来!”中年男子突然大吼,狠狠地执起剑劈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而她在那个时候被那句‘你还我儿萧玉的命来’的话完全震惊到忘记躲避,那道剑锋劈下,她却毫无要死的觉悟,反而迎上,喃喃道,“萧玉死了?”
剑锋突然被格挡,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是她挡住了萧玉父亲的剑。
那眉眼与萧玉有几分相似,她知道那是萧玉经常提起的妹妹萧琴。
“爹爹,你忘记哥哥的遗书写了什么吗?他要你们善待弄月,即使你们不愿意,也希望你们不要打扰她!爹,这是哥哥最后的遗言啊!”
‘铿!’
琵琶弦突然断裂,她素白的指尖滴淌着鲜血,“他,怎么死的?”
“哥哥为了能与你成亲,不惜爬上雪山之巅去找那百年圣果,结果,雪山崩塌,尸骨无存!”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的面容苍白到近乎透明,脚上站立不稳颠倒在地,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流下,滴在他亲自为她做的琵琶上,蜿蜒成一道血痕。
“哥哥说,要你好好活着,连带着他那份一起活下去。”
她伸手拿过萧琴手中的那一支玉箫,她记得他曾经说过,琵琶语未迟,箫声先夺人。他还说,弄月,世间上只有你的琵琶才有资格和我的萧合奏。
可是……
“可是再也没机会了。那首《弄月》现在弹起来,都觉得讽刺。”弄月握着玉箫,眼光落在栏杆旁的矮几上,那把琵琶断了一根弦,弦上还残留着当时那一抹指尖的血,那琵琶上还有一道暗红的痕迹,还是当时那一道,只不过,时间久了,颜色也就深了。
“天色将晚,我也该回去了。”花泠起身,拿起油纸伞,缓缓地步下台阶,而她的声音却又悠悠地飘在风中,“记住,子时三刻,铃响七声,你的愿望才会实现,否则……”
弄月始终盯着那把琵琶和紧握着那支玉箫……
“……萧玉,这一次,换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