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躲入桃源

我粗暴的打断他:“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再听!谁稀罕你像阿娘一样疼我,谁稀罕你像师傅一样照顾我!我才不稀罕!我恨你!玄释,我恨你!”

心痛的如同刀绞,我跌撞的跑出寺院。

月光凄冷又恶毒,星儿杂乱又讨厌,连风,似乎都在嘲笑,冷冷的吹过我脸上的泪珠。

不会有人知道我有多痛。

一直以为是两厢情愿的美好姻缘,却原来只是自作多情。

眼泪是不是可以哭到干涸?我只想哭,哭到惊天动地。

没有人,能分担另一个人的难过。

我将自己躲进了山脚下的一个石洞。蜷缩成一团,搂住自己。

也许,这样会比较安全,心便不会再承受煎熬。

也许,这样我也能变成一块石头,遍身冷硬,不会疼痛。

玄释,玄释。我竟然还放不下他。那个残忍的人啊!

而佛祖啊佛祖,我是你的虔诚的信徒,你是不是也会患上相思?所以才让我饱受被爱人折磨的苦。

又或者啊又或者,爱情本来不易,怎么会垂青似我这样,一尾平凡游鱼。

别了吧别了。

从此以后,将心囚死,假装从未遇见,从不曾在意你。

山脚下的小溪作证,我愿一夜白头,就此老去。

我愿永远沉睡,不再感知。

天意难测,痛苦不绝。

我终是醒来。

睁眼便见媚儿依在床头煞是气恼的望着我笑:“瞧你个没出息的!”

我心神一黯,原还想拥着她痛哭一场,却因她嘲笑硬生生忍住眼泪垂头不语。

她许是见我黯然,又将声色换的和善:“别为些个臭男人伤情,虽我法力不及他,但你若心有不忿,我多的是招数惩治,只把他负你一事宣扬出去,便能让他受天下人唾弃!”

我凄然一笑:“他何曾负我,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媚儿低叹一声:“也怨你自讨苦吃,去喜欢个和尚,他们那种人心肠比铁石还硬,哪里懂得男女私情!”

我回想到玄释的拒绝,心如被利刃一寸寸凌迟,痛不欲生:“莫再提了。”

而媚儿却依旧不肯罢休,依旧喋喋的数落:“不过那和尚也算有些良知,一路尾随见你躲进洞中,怕你被虎妖叼去便送来了玉山.....”

“莫再提了!”我厉声将她打断,终忍不住流泪,有谁在被伤的鲜血淋漓后还敢正视!

媚儿轻叹一声,将我搀起:“走吧,我领你去桃源!”

我木然抬眼,由她搀上云头一路疾行,最后停到处宽大的宅院门口,院门挂着几盏大红灯笼,正中悬块墨黑的匾额,匾额上几个烫金大字:桃源醉。

我蹙眉:“这是酒家?”

媚儿笑的神秘且狡黠:“不,只是逃避伤情之处,如旧时乱世之人逃避暴政。”一边说,一边拉我抬脚进门。

门内仿佛另外一个天地,繁华又热闹,一个穿的薄透的肥胖女人立在门口挥舞着丝帕吆喝:“客观来了呀!”声音尖锐又刺耳,喊叫中一脸厚厚的白粉不断簌簌下落变成细小的颗粒随风飘扬。

我暗暗皱眉,见许多醉醺醺的浪子张扬的由些穿的轻薄的女人引到左边,又见许多遮遮掩掩的女子由些油头粉面的男子引到右边。边走,边轻浮的调笑,宛若相恋的情人般亲昵,却又相互打听着姓名——真叫人费解!

而媚儿却似见惯,熟悉的与那肥胖女人打着招呼:“我妹子第一次来,你给寻摸个干净些的。”

胖女人堆了一脸的笑褶子,如同盛开的花儿一般:“那可不是,我哪回叫芊姑娘失望过!”一边说,一边亲昵的勾了我的胳膊:“瞧这姑娘水灵的,也只有我家水墨才能配得上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尖着嗓子冲楼上叫喊:“水墨,水墨下来接客啦!”

媚儿轻笑,拉我斜着身子依到门口百无聊赖的等待。

不多时,便见一个男子子从楼梯上款款走下,身姿柔软脚步翩浮,似风中杨柳一般。

待到走近,又瞅清他面容。

男子生的唇红齿白,细眉细眼,虽是俊俏,却明显少了几丝男子气概。

男人抬手轻撩下发丝,举手投足间甚是风流,又抬眼轻飘的瞄我一瞄,轻声开口:“妈妈叫我何事?”

胖女人扯着我的手往那男人怀中一推,笑的谄媚又轻浮:“瞧瞧,多匹配的一双璧人,我们水墨可是一直卖艺不卖身哪,今个我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动,姑娘算是赶上了。”

我依在那男人怀中羞得满面潮红,挣扎着刚刚起身,又被媚儿推了一把,她依旧笑的神秘且狡黠:“这小哥可是治愈伤情的良药呢!”

我迟疑下,又见那男人轻挽了我的胳膊:“姐姐随水墨来。”一边说,一边将我拉入右侧一处走廊。

我虽是有疑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推却媚儿一番好意,亦不知该如何拒绝水墨的热情,只得浑浑噩噩的由他引着拐进暗处的一处楼梯,刚欲上楼,却听背后有人大喝:“小鱼!”

我转身回头,见子期与些许多穿着华丽的富贵公子相拥入门,正大步朝我迈来。

还未等我开门,便见媚儿迈到他跟前浅笑:“这不是宋将军吗?宋将军莫是不知这里规矩?男客向左女客向右,将军怕是走错了吧!”

子期浅浅斜视媚儿一眼,并不答话,只大步走近将我从水墨怀中扯出,面色暗沉着呵斥:“我看背影像你便喊了一喊,没想到竟然真是,你一个姑娘家家怎能来这种地方!”

我因他粗鲁心中有气,不悦反驳:“这里怎么了,不过处逃避伤情的桃源,你不也来了?”

子期面色一怔,又将声色放的缓和:“你莫乱想,我来不过是与朝中同僚谈些公事,黑狼便在门外,你先随他回府,待晚些我回去了与你细谈。”

他这般安排,又让我想到前日马车内的表白,心中伤情又无措,缓缓挣了他的手,沉声道:“我不会去你府上的,也不会再回寺中。”

媚儿适时挤到跟前:“小鱼如今与我同住,我自会照料于她,不劳将军费心。”

子期犹是不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同来众人拉到一旁,七嘴八舌劝说“这可不是叙旧的场合呀!”

“是呀将军,你这般拉扯叫人家姑娘如何自处!”

又有些一边拉他,一边挤眉弄眼的望着我笑:“没事没事,姑娘快随那小哥回房吧!”

“放心吧姑娘,我们宋将军可是嘴紧的很,这事定不会外传出去。”

我迟疑一下,总觉他们眼神声气甚是诡异莫名,却不懂那些莫名中究竟有何深意。

犹疑中,又被水墨捉了腕子:“姐姐莫要理他们,随水墨进房吧!”

媚儿亦拦在子期面前冲我俏皮的笑:“快去快去,经这一夜你便懂了什么是柳暗花明,什么是人间极乐。”

我点点头,深吸口气,由水墨挽着跨上二楼,到了楼上,又拐过许多蜿蜒复杂的走廊,才迈进间装饰淡雅的屋里。

水墨熟稔又殷勤的走到桌旁倒了茶水,又轻声唤我:“姐姐快坐下歇歇。”

我感激的望他笑笑,依言坐了,又利索的将茶水咽了,期待的望他:“媚儿说,这里能逃避伤情,就像旧时秦人逃避暴乱。”

水墨浅浅一笑,目光悠悠探向窗外:“是呀,所以起名桃源。”

我四下环顾一圈,房内淡雅且干净,但也只是普通摆设,心中甚是疑惑:“如何逃避伤情呢?”

水墨悠悠将目光收回洒落到我身上:“姐姐如此豪爽豁达,也会有伤情之事吗?”

我闻言心中一痛,若伤情之事也能轻易说的出口,又如何会使人伤情!黯然垂头换了话题:“我哪里豪爽豁达了,不过,不过被人当做个不懂事的孩子.....”

水墨浅浅一笑,将只洁白的瓷杯端在手中转了几转:“来桃源醉的女客大多顾忌身份走的侧门,有些个名声在外的豁出去走正门,也皆是遮遮掩掩,却没姑娘这般大方的,不是豪爽豁达能是什么?”

我蹙眉,心中隐隐觉察些异样:“为何走侧门或者遮掩?莫非其中有什么忌讳?”

水墨手中动作一顿,捏着瓷杯甚是怪异的将我打量几遍,而后又笑的玩味:“姐姐说笑了。”

我尴尬的垂头,不知哪里又说的不妥,只好沉默不语。

沉默中,水墨缓缓起身走近:“夜深了,姐姐随水墨歇了吧!”

我呆怔一下,错愕的抬头:“为何?”

水墨笑的一脸深意:“水墨会让姐姐快活呢!”

唔,也许这便是媚儿带我来的原因?也许他便是那治愈伤情的良药?我感激的点头,尽管不知他会使什么手段,但媚儿总不会欺骗于我。

想着要叫他费心费力,心中又是愧疚不安,从怀中掏出那只本要送给玄释的玉雕递到他跟前:“这玉,你拿去吧!”

水墨眼睛亮了一亮,欢欢喜喜的去接:“姐姐真是疼人.....”话没说完,玉没接着,身子便轻软的栽倒在地。而身后站的是刚刚破窗而入的子期。

我分外错愕,诧异的望他,却见他一把将我手中玉雕夺了,又拦腰将我搂起飞快的跃窗而出,一路疾驰,最后停到处僻静的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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