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睿出去后,那木头脸的丫鬟走进来,见林夕儿靠坐在墙上正哭得伤心,她只是淡淡的瞄了一眼,就不再看她,将那纸和笔捡了起来,顾自在桌子上铺好,就拿起砚条,静静的磨起墨来。
磨墨的时候,她的眼皮都不抬一下的,神情颇为怡然自得,仿佛笃定林夕儿一定会来写那封信,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这样目中无人,阴冷自持,林夕儿不是不吃惊的,这些人,陈天睿,这个丫鬟,还有其他的一些自己虽然没有见过但是铁定就在周围存在的人,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大家闺秀与生俱来的尊贵和倨傲,让林夕儿慢慢的止了泪,脸上的神色随之凝然端庄,她自小所受的教养,不允许自己在一个小小的丫鬟面前示弱。
扶着墙,林夕儿努力挣扎的要起来,才一动时,腿肘上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身边散落的花瓶碎片,林夕儿这才想起,自己被陈天睿一甩摔倒时,带翻了墙角的花架,架子上一盆长得正好的兰花瞬间砸得稀烂,而当时自己只顾着愤怒和害怕,锋利的磁片什么时候扎进了自己细嫩的肌肤,自己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
一抹殷红仿佛盛开的花,慢慢的洇在她月白色的长裙上,她之前所穿的大红喜服早被陈太睿撕烂破裂后送去了太子东宫,身上的这套,还是那日落水醒来后,陈太睿命人送来的。
犹记得乍见到这几套衣服的惊喜,象牙色的白,梨花色的白,晴天晚雪的白,全是白,漫天漫地的洁净。款式看似普通,细细看时,上面却有隐约的花色图纹,全是用颜色稍深的银线精致绘绣,她仔细辨认,不用大吃一惊,这样看似不起眼的几件衣服,那针脚衣料,竟然出自京城有名的无针绣坊。
无针绣坊呵!
京城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无针绣坊的东西从来都是不看客人尊贵,只看坊主欢喜,东西贵是一定的,可是若想买,却还要看那坊主是否愿意了,否则,纵然你富可敌国,贵为天戚,亦是不能够得其一丝半线,就算是林夕儿被封作太子妃,无针绣坊也是因着她的父亲林长山为官清廉正直,方才给脸替她做了几套嫁衣。
他陈天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一下子拿出这许多套出自无针绣坊的衣服?
腿上的疼痛压制不住内心的惶恐,那木脸丫鬟的神情摆明了这封信林夕儿非写不可,事实上陈天睿临去时那一句话,就仿佛如六月乍响的惊雷,在林夕儿的心头滚过了不止一次。
他到底要干什么,他到底还要做什么?
那破碎的嫁衣不是已经送去了么?他要的效果也应该早已经达到了,那样大张旗鼓的将太子妃的嫁衣送去,太子东宫纵然想瞒,只怕也是瞒不了,太子英昊,注定已经成了街头巷尾老百姓口中的笑柄了。
想到这里时,突然间,林夕儿的心头仿佛是电光火石般的瞬间一闪,她猛然想起那日陈天睿逼自己写信时,有人在外面回禀说,"官府抓了他们的几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