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柔眼中的希望一片一片破碎，她闭上眼，心口闷得快要窒息。
“她已经长大了，二十岁了，她已经有了继承权。”闵柔不明白，多大才叫长大，他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在勤工俭学了。
“不要用冷冰冰的法律教条去约束她好吗？”段寒屿忍不住激动地道，“你知道，她其实还只是个孩子。”
“那是你眼里的她！”闵柔忍不住尖声打断道，“在你眼里的她总是美好善良的，可是寒屿，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就已经知道要排除异己，已经可以耍心机绝食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觉得这还是一个孩子能做到的吗？”
段寒屿望着她的目光透着浓浓的失望，他争辩道：“你是在说你吗？”当年简凝为了让他们分手，不惜闹到绝食，都不肯让闵柔接近段寒屿，他道：“孩子不就是这样吗？得不到自己心爱的玩具，就又哭又闹，直到满足她的愿望才破涕而笑，这是孩子最纯真的天性，为什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可怕的心机？”
那是闵柔心里一直的痛，她一直认为，如果不是简凝，他们不会分手。她不知道是在自欺欺人，还是为了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多年来，她一直固执的怨恨着。
“你也觉得，你是她心爱的玩具。”闵柔望着他的目光透着无尽的悲哀，“她为了得到一件玩具，毁掉了我的爱情！”说到最后，竟已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段寒屿微微一怔，他知道闵柔一直都没有放下，可是她从来都不说，他就自欺欺人的认为一切都过去了，粉饰太平。可是看到她绝望的双眼，段寒屿在心里一叹。
他怜悯的目光让闵柔气愤地浑身颤抖，她做了他七年的秘书，熟悉他每个表情。每当简凝打架的时候，他看着简凝的目光是心疼怜惜的，恨不得以身代之，可是他看着她的表情，却是充满怜悯，仿佛置身事外，看着一个值得同情的可怜人。
可怜人。闵柔勾起唇角，却觉得满心都是苦涩。她爱他十二年，整整一个轮回，得到只是他一个怜悯的目光。
“不是她，没有凝凝，我们也会分手的。”段寒屿垂下眼睑，遮去眼中的无动于衷，淡淡地道：“你记得沈园吗？我说过，早知如此痛苦，当初为何不坚持一下？”
闵柔一怔，眼中水波流转，羽睫微微颤动。
那是陆游与唐婉的故事，那年他们刚刚在一起，他陪着她在图书馆，她无意间看到了那个故事。作为理科生的她，满心的唏嘘与哀叹，便说与他听。
他表情冷漠地听完，只说了一句：“早知会那么痛苦，当初怎么不坚持一下？只徒留自己做情圣。”
情圣两个字让她怔忡在原地。她那时年纪还小，最向往这样轰轰烈烈，缠绵悱恻的爱情，便缠着他问，“可是陆游也已经得到了报应了啊，他几乎每年都会咏梅，就是因为唐婉喜欢梅花。”
那时候，他已经低下头继续看书，“报应？他得到什么报应了？结婚生子，出仕为官，哪一件都没耽误。”
他和她都是理科生，可是仿佛老天对男生格外宽厚，他的逻辑极强，俩人辩论，最后哑口无言的总是她。
“那我觉得他也是爱唐婉的，只是被逼无奈才离开她的。”她说不过他，便不讲道理地蛮横道。
“他不爱她。”那时候的段寒屿是不知道要让着女朋友的，只是纠错般道：“否则他不会放弃，更不会觉得无奈，爱一个人，如果连坚持都做不到，又何以谈爱？”
就是因为那句话，她一直坚持，坚持在他的身边，她想证明，她爱他，不是说说，而是愿意坚持的。
对上她微红的眼，他忍住心里的叹息，假装视而不见，“你记得吗？我说过，如果陆游爱唐婉，那么他就不会放弃。”
如果他爱她，他也不会放弃。他不愿意，是没有人可以逼迫他放弃的，简凝都不行。可是……他愿意，愿意满足简凝一切的愿望，即使不合理的，在简凝与一个不爱的女朋友之间，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
同样的一句话，闵柔记得的是爱一个人，就要坚持，段寒屿却只记得，爱一个人就不会放手。
“那你……”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闵柔没有问出口，她不是他的所爱，没有质问他的权利。
闵柔木然地走出段寒屿的办公室，除了微红的双眼，平静的像是那场激烈的争吵不曾发生过，有同事以为她是被段寒屿骂了，过来安慰她，她还可以扯出一个嘴角，笑着道谢。
她呆坐了半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给林晓蓉发了个短信，约好晚上出来聚聚。
林晓蓉带着作业来到两人约定的地点，却瞪大了眼睛，望着已经到了的闵柔。
“我说，十好几年了吧？我们俩见面你都没等过我。”林晓蓉简直是受宠若惊。
闵柔脸色有些苍白，却微微的笑了一下，“因为我的时间都用来等寒屿了。”
林晓蓉愣一下，她眨了眨眼，看到她微红的眼，拧起眉头，沉声道：“你哭了？段寒屿这个王八蛋！”
林晓蓉怒火中烧，觉得浑身都是火气，“你告诉我，他在哪呢？我找他算账去！”
闵柔没有答话，只怔怔地望着她，低声问“……为什么你会认为是他？”
林晓蓉皱了皱眉，对她的态度有些疑惑，“除了他，还有谁能伤得了你？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没见过你哭了吗？”上一次，还是在她与段寒屿分手的时候。
那时，她哭的伤心欲绝，林晓蓉从来没见过那么悲伤的闵柔，仿佛要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那时候林晓蓉以为，经过那一次，闵柔大概再也不会那么难过了。可是此时，看着她勉强微笑的脸，林晓蓉觉得她还不如大哭出来舒服些。
“原来，我的喜怒哀乐都只有他了吗？”闵柔怔怔地出神，喃喃自语道。
林晓蓉心中一顿，看着她失神的脸，坐到她的旁边，搂过她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闵柔缓缓地靠在她的肩膀上，突然觉得自己还不是很失败，除了那个蹉跎了她十年青春的男人，至少还有个不离不弃的好友。
“你知道吗，他今天说，他不是被简凝逼迫才和我分手的。”闵柔平静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