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那收据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摆在徐知敬眼前了，他勉强笑了起来，强做镇定，颤声道：“想来是有人想陷害下官也未可知。”
徐知敬背后衣衫想必湿了一片，风顺着窗户灌进来，凉飕飕的。
他偷偷抬了抬眼，瞄了顾长生一眼，见他笑意盈然的模样，心里不知怎么的，又是一阵冷寒。
太平冷冷地轻轻勾了勾唇角，她一贯是冷冷清清的模样，此时却隐隐笼着一股怒气，她伸手不动声色地将那收据收起来，淡淡地道：“既然徐大人认为是有人要陷害你，那这白纸黑字的，到皇上那儿也好有个证据。让皇上瞧瞧究竟是哪个人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公然陷害朝廷命官。”
“这...”徐知敬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着太平。太平神色淡淡，却着实有一种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威慑力。
虽然是个女子...徐知敬心下转圜，忍不住用广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幸好是个女子，否则这天下还不都是他顾家的了？
太平不着痕迹地将徐知敬渐渐发白的脸色看进眼里，淡淡地说：“也不知谁有这样的功夫，为了陷害徐大人，假冒指印签字便也算了，竟还费尽心机地将这收据藏进了徐夫人的妆奁盒底层小匣里，这样歹毒的心思，若不能查出此人，想来皇上也定不会心安的。”
徐知敬蓦地一震，一掌击在桌案上：“你们...你们竟去了夫人房里？”
太平面无表情地故意将那收据摩挲的有声：“怎么？徐大人早就察觉这歹人要陷害于你不成？”
“我...”徐知敬面色一滞，太平却压根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截断道：“徐大人不必再说了，朝中有这种人，想来我长兄也是不会答应的，断断不能让徐大人受了委屈。”
徐知敬一时语塞，顾长生笑意更甚，让他越发觉得喉头一紧，不得不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
果真是顾家人，故意曲解他的语意，以退为进，就等他入这局呢。
“夫人如今在哪儿？”他咽了一下，颤声道，“是我，这事儿是我做的。”
顾长生唇畔微扬，一双眸子锐光大作，像是冰柱子似的，直直地将徐知敬戳了七八个洞：“这才对，徐大人。”
他的声音轻柔地像是一片羽毛，里头却裹挟着一把匕首，幽暗地带着森凉的寒意：“我不喜欢别人撒谎。”
他坐着的时候也是那般盛势凌人，虽容色极其俊逸，清弱白皙，可那气势却逼得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徐知敬不自觉地伏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是...下官知罪，求大人饶了下官。”
顾长生亲自绕去，抬手轻轻扶了他一下，笑眯眯地道：“徐大人不必怕，本相若是想要治你的罪，打从一开始便将这事儿呈给皇上了。”
徐知敬下意识地一缩，看着顾长生清灿的面容，忽然灵光一现，恍然道：“大人有什么只管吩咐，下官必定尽心竭力。”
“好。”顾长生轻轻拊掌，笑道：“徐大人很是爽快，本相历来最喜欢爽利的人。”
徐知敬重重叩首：“请大人吩咐。”
顾长生微微眯眼轻笑：“户部尚书李大人，近来常召朝中几位大臣入府议事，这件事儿想必你知道吧。”
徐知敬忙道：“下官知道。皇后如今被禁足，李大人心里头也急着呢。”
顾长生笑着轻描淡写地点了一句：“结党营私历来是皇上最忌讳的，徐大人在济州水患一事上有所疏漏，此时难道不想将功补过么？”
徐知敬顿时明白顾长生的意思，虽满头大汗，却极力镇定道：“下官明白，请大人务必安心。”
说道此处，他犹豫片刻，磨磨蹭蹭地迟疑道：“只是...下官的夫人如今...”
太平淡淡地接过话来：“众人皆说徐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看来果然不错。徐大人且安心，徐夫人在府中候着您呢。”
徐知敬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太平一眼，见她神色泰然，方才松了口气，心知她不是作伪。
“下官...”
太平沉声道：“我知道大人要说什么。徐大人只要办好了这事儿，我兄长自然保大人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