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朝辞公主，朕之幼女也，系贵妃林氏所出，身份贵重，聪颖灵秀，娴静温雅，自幼承欢朕躬膝下，朕甚爱之。今公主年过及笄，适嫁之龄，朕心念之，特于朝中诸臣功中择佳婿与爱女成婚。丞相顾长生，人品贵重，仪表堂堂，为朕肱股之臣，为公主之良配。朕心甚悦，为成佳人之美，兹将朝辞公主下嫁顾长生，诸礼皆由礼部尚书与钦天监正议后待办。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臣...领旨。”
朝堂巍峨，金碧辉煌，顾长生跪地伸手接过金灿灿的圣旨，金色的流苏穗子滑落在他手上，他不知怒从何起，恨不能伸手将那圣旨撕个粉碎。
皇帝甚是满意，笑道：“朕已让礼部做了准备，择了吉日，正是下月初二，爱卿意下如何？”
顾长生的手微微收紧了，金冠下的碎发落在眼前，遮住了他的神色。
“但凭皇上做主，臣无异议。”
“甚好，甚好。”皇帝拊掌，“众爱卿，可还有旁事要奏？”
众臣此时心里万千念头闪过，心思自然不在此处，便都拱手称无事。
皇帝喜色洋洋，广袖一挥，起身而去：“退朝。”
顾长生将那卷圣旨揣在袖中，正要回府，却被众大臣围得水泄不通，入耳全是道贺之声，翻来覆去那几句词儿，倒也听不出差别。
顾长生心下微躁，只是微笑着一一还礼，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好容易从众臣的围堵中脱身出来，走到殿外，却不成想穿着朝服的户部尚书李安早已等在殿外，见了顾长生，上前拱手躬身道：“方才人多，如今丞相得闲，才好恭喜大人。”
顾长生微笑着拱手还礼，笑道：“多谢李大人。”
李安是皇后之父，他瞧来比之前憔悴了些，想来皇后被禁足之事，他也着实是费了不少心思。
顾长生微微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李大人，诸事已成定局，何故做困兽之斗。”
李安脸色一变，尚未开口，顾长生便已拂袖而去。
——————
“所以...你便领了这圣旨回来？”太平将账簿放在一旁，细细地端详起那卷圣旨来，“上书，皇帝制曰，即为皇帝亲笔所写，看来皇上的确很看重这门亲事。”
“看重的只怕不只是皇上。”顾长生随意靠着软枕，微微蹙眉：“后宫里可有人盯着呢。”
太平将那圣旨随手扔在一边儿，淡淡地说：“林贵妃没母家依傍，如今皇后失势，这的确是她的好机会。你倒是被她利用了。”
太平的目光定在那卷奏折上，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便将奏折扔进抽匣里：“瞧这情状，要扳倒李家，也少不得林氏出出力，各取所需吧。”
顾长生皱了皱眉，太平隐隐听到他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我去瞧瞧阿棽。”
太平的心里像被丝线缠住了似的，堵得难受。她将那册账簿拿回来，淡淡地道：“我让璟荇熬了参汤，过会儿直接叫她端到荣禧堂去了。”
顾长生笑了起来：“有劳咱们太平姑娘了。”
——————
云棽这几日闲得很，薛楚在行宫中不便同她过多书信，倒是姜佘同她的书信往来多些。
姜佘是个有意思的人，经常会开些玩笑，将她逗得很是开心。
顾长生去时，云棽正跟着画扇学着刺绣。她从前在云府学过些，这两年颠沛流离手法生疏了，倒是画扇的手法很是灵巧，穿针引线的，跟花丛里的蝴蝶似的。
“长生哥哥。”云棽见顾长生来了，先是欢喜，旋即倒觉得有几分尴尬，却还是迎上前去，笑道：“想来这几日忙得很，都不来瞧我了。”
顾长生凝视着云棽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游移开，笑着小心地拉着他袖角，指着桌上的刺绣道：“好看不好看？”
顾长生心里微微一凉，却还是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我们阿棽心灵手巧，自然好看。”
“是吧...”云棽得了夸赞，笑得眉眼弯弯的，将顾长生拖进屋里，按在圈椅上坐下，撑着下巴瞪大眼睛瞧他：“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啊...可是有什么事儿？”
顾长生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苦笑一下：“你啊...”
云棽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待她反应过来，心里却是懊恼的不行，忙借着给顾长生倒茶的模样掩饰过去：“这茶是上回你送我的，我听陈姑娘说，府里本就两份，送我一份，太平姑娘那儿一份，想着你没给自己留些，往后我便给你泡上吧。”
顾长生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来，云淡风轻地笑道：“好。”
“阿棽。”顾长生接过云棽递过来的茶盏，目光落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上，早就过了开花的季节，只剩了一片绿油油的树叶，倒也很是清爽。
“皇上方才赐婚，下月命我同朝辞公主成亲。”
云棽的心里有一些淡淡的欢喜，只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实在不好将那欢喜表现出来，便只能转过脸去，有些慌乱地道：“朝辞公主...既然是皇上亲女，你是不能推诿的。”
顾长生微微颔首，沉声道：“我很抱歉。”
云棽心里一紧，不知道如何回应他这份歉意。若说抱歉，只怕自己才该对他抱歉了。
“长生哥哥，你别这么说。”云棽勉强笑了一下，“你没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
顾长生沉吟片刻，道：“待我同朝辞公主成亲后，约莫要亲自出征，等我回来的时候，阿棽。”他转过眼来，静静地凝视了云棽片刻，才再开口道：“你还嫁我么？”
“我...”云棽一时语塞，她有些慌乱地避开顾长生的眼睛，拨弄着桌上的茶盏，“嫁的。”
“是么...”顾长生心里微凉，却觉得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似的，微笑着探身上前，轻轻捻过云棽的下颌，在她光洁的额前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冰凉的吻。
云棽的身子微微僵硬了。
顾长生起身，清雅的面容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那我要快些凯旋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