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红霞漫天，将顾府里那半池碧水映的火红一片，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璟荇手中举着烛台，轻手轻脚地将屋里的灯都点上：“点上灯吧，这样看本子要把眼睛看坏了。”
太平淡淡的应了那么一声，觉得背上僵硬酸痛，便如柳枝抽芽似的，柔柔地伸了个懒腰。
“什么时辰了？”
她一手按了按发酸的脖颈，一边往窗外瞧了一眼。
璟荇道：“酉时了。”
太平有些惊讶，自个儿竟瞧了这样久的账本子。
璟荇替她端上一盏参茶：“姑娘喝点吧，这几日夜里听你咳嗽，想来是染了风寒了。”
“不碍事。”太平露出一个极浅极浅的笑意，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些。
她本就是格外清丽脱俗的姑娘，这样笑起来又多了几分暖意。只是她惯常不爱笑，这般模样倒是被埋没了。
“今儿个府里可有什么事儿么？”太平捧着参茶，茶里泛着清淡苦涩的药香，她闻得多了，也觉得这药香很是亲切。
璟荇听她问，不知怎么就来了精神，点完了灯，将手中的烛台吹熄了，屋里也亮堂起来。
她一副很是不知从何说起的架势，太平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姑娘不知道，今儿个咱们顾夫人，同云姑娘不知怎么的就杠了起来。”璟荇想起这件事儿，觉得心神舒畅。
这两人一个是顾相不得不娶的跋扈公主，另一个则是顾爷一心向着的云姑娘，无论哪个不好，她都打从心眼儿里替自家姑娘高兴的不得了。
“云姑娘？”太平歪了歪头，有些诧异。
朝辞公主脾气素来不大好，能同人吵起来也不如何奇怪。只是云棽在顾府里一直都是好言好语的，偶尔有些不快也从不发泄，日日笑的如同十里春风一般，今儿个怎么竟同公主吵到一处去了？
璟荇眉飞色舞：“正是正是，奴婢听说，朝辞公主脾气那样厉害，在云姑娘跟前愣是没讨到半分好处，可见云姑娘也不是泛泛之辈。”她想了想，莫名兴奋：“今儿个受了这样大的气，想必朝辞公主定要等爷回来狠狠地告上云姑娘一状，也不知爷究竟会向着哪头儿？”
太平的神色微微一僵。她躲了顾长生许久了，也不知他最近究竟用没用药？
她搁下茶盏，幽幽地道：“能向着哪头呢？向着哪儿都是错的。一面是公主，多少要给几分颜面。另一面...若是真的惩罚了云姑娘...他这心里只怕要更难受了。”
璟荇吐了吐舌头，扁嘴道：“姑娘也当真是的，您这样处处想着爷，又怎么不告诉他？”
太平的目光落在桌案上，刚要说什么，璟荇便快言快语地接道：“知道了知道了，奴婢知道您又要说是为了您自个儿。”
她说着，将小脸凑到太平眼前，用手将双眼蒙住，笑嘻嘻地道：“那奴婢就权当没瞧见就是了。”
太平又好气又好笑：“我当真是将你惯得没规矩了。”
璟荇笑着缩了缩脖子，规规矩矩地在一旁替太平整理桌上有些凌乱的书卷，不经意地说：“就公主那个脾气，云姑娘此番得罪了她，非要被赶出府里不可。”
璟荇这话音方落，太平刹那间如雷惊落，恍然大悟，喃喃道：“我说呢...她那样的性子，怎么会...”
太平起身从身后的衣架上扯下一件轻薄的外袍，一面拢了衣裳飞快往门口走去，一面语速飞快：“去荣禧堂。”
=======================================================================================
云棽虽然顶撞了朝辞公主，却倒是开心的紧，欢欢喜喜地哼着歌儿让画扇给自个儿取来一块手帕，摸索着将这只手帕折成一只兔子。
“好看么？”云棽笑嘻嘻地将这只兔子托在掌心给画扇瞧，“等咱们出了顾府，就将首饰当了，在京郊处买栋宅子。再将阿楚接出来。”
画扇不同她这样欢喜悠闲，反倒忧心忡忡：“只是不知道顾相究竟什么定论...”
云棽叹了口气，劝她：“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儿，怎么叹气呢。”
画扇正要说话，便听得轻轻的叩门声。
她透过半开的窗望出去，这会子天色已经暗了，有些迟疑：“这会子了...”
门外传来府中小厮的声音：“云姑娘，太平姑娘来了。”
云棽想了想：“想必是今儿的事儿传到太平姑娘耳朵里头了。”她说完，扬起声音来：“请姑娘进来。”
太平身上披着一件轻薄的长衫，携着璟荇跨入屋内。
云棽一直都不知道太平这样不过普通姑娘，怎的身上竟会有这样高贵风华的气质。
“太平姑娘来啦。”云棽笑着迎上前去，挽上太平的手臂，她这才发现太平好像比她之前想象的更清瘦些，“快坐吧。”
画扇很是有礼地给太平奉了茶。
太平微微颔首：“多谢。”
云棽在太平之前道：“太平姑娘是为了今儿的事儿来的？”
太平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将众人屏退，只留了璟荇和画扇二人。
云棽瞪大了眼睛瞧了瞧她，心中疑惑。
不过她的疑惑倒没持续多久，太平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才道：“云姑娘，我是来求你的。”
她说着，已经起身，冲着云棽福身下去，这一举动倒着实吓了云棽一跳。
太平的身份在顾府里格外高贵些，她几乎未曾见过太平对谁行礼，如今竟冲她行了这样大的礼，她心里一惊，忙上前搀住她：“太平姑娘这可折煞我了，这是做什么？”
太平仰起脸来，迎着满屋跃动的烛光，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波澜微起，似有水光。
她的声音很冷静，却实在冷静地令人心惊：“云姑娘，我来求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