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自然是请示过皇后的，她吩咐奴婢，不要张扬，暗中保护皇上龙体便是。”
冯昭仪听出了话里的意味，不再问下去，咬住嘴唇陷入沉默。这时，皇帝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要张扬？她是皇后，难道畏惧区区一个昭仪吗？”
卫宣瑶拿出凄凉的口气回答：“皇后知道皇上重情，不愿为此搅乱后宫安宁，只要皇上身体安康，她就心满意足了。”
“朕冷落她十几年，她不想趁此时机翻身吗？”
“皇后说，真正的夫妻，生死相随，那是百年的誓约。十几年光阴，算不得什么。”
皇帝不做声了，可傅冯两位昭仪的脸色却替他表了态。相比皇后，她们瞬间成了只知争风吃醋的庸人。
冯昭仪不想让卫宣瑶再多说一句话，催促人把傅昭仪和定陶王关在长定宫偏殿，打发太子回宫，她则顺理成章地把皇帝接到了自己宫里。
太子是在卫宣瑶的搀扶下走出长定宫的，发丝都凌乱了，毫无血色的脸看上去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
“宣瑶，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卫宣瑶很想说是，所以只能闭紧嘴巴使劲摇头。
欲盖弥彰的模样反而更伤人，太子惨笑一声，眼窝顿时就湿润了。“母后从来都教导我，父皇柔仁好儒，见不得人勾心斗角。可今天这情势……我不明白，是母后骗我，还是所有人都在骗我……”
卫宣瑶沉默了半晌，字斟句酌地说：“你觉得所有人都在骗你，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实际上是你自己在骗你自己。”
“我……我怎么自己骗自己？”
“你明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也知道皇后因为没有心机而过得多么屈辱，你还固执地相信别人都慈悲为怀，甚至养成这么个心直口快，容易冲动的性格，你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太子闭目点头，泪流满面，心中的委屈和愧疚全化为了一股蛮力，捏得卫宣瑶的手都发白了。
本来，卫宣瑶还想问问富平侯张放到底是什么人，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心里期盼着帮太子熬过这一关之后，他会有所改变。
太子一步一步有些蹒跚地走着，走到第一个宫墙拐角时，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精力。卫宣瑶掏出手帕来，打算递给他擦擦脸，却没防着太子一个猛然转身，将她死死搂在了怀里。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太子将头埋进了她的胸口，把她当成了一时的依靠，放肆大哭。
“宣瑶，我该怎么办？我好累，好怕！”
卫宣瑶长叹一声，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郑重地问：“那么，你想继续做太子吗？”
“我可以不做吗？”
“可以，但前提是，顶替你的人，绝不能是傅冯两位昭仪的儿子。”
“好难，比让我继续做太子还难！”
卫宣瑶不说话了，而太子也总算被自己一句话给彻底点醒。
“宣瑶，你会帮我吧？”太子激动地握住了她早被捏得冰凉的双手，两眼流露出祈求的目光。
卫宣瑶笑了，说：“我们先回椒房殿，一切从长计议。”
太子的脸上一下云开日出，拉着卫宣瑶高兴得几乎蹦起来。也只有这时候，这两人看上去才稍微有些符合十几岁少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