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之秋进到殿中,谌礼锦的牙关都咬得明显。
这人与凉肃勾结,就说明藩镇自立为王的势头已经来不及遏止。
“陛下应是不知,臣所在西关,绝大多数藩镇已集结军力向京城进发,往后陛下若还想如今日稳坐高殿,请务必将玉玺交给凉肃将军。”杜之秋吹着嘴边的胡子,面上的神色阴冷,一双贼眼带笑盯着自己的君王。
谌礼锦胸膛起伏不断,气得说不出话来。
凉肃没时间跟他耗下去,逼问道:“玉玺,你是交还是不交?”
坤文适时带着一队禁卫军过来救驾,他怒眼睁圆,甩了拂尘指过去,喊道:“来人!将叛贼凉肃拿下!”
不长眼的刀剑唰唰唰地出鞘,将凉肃团团围住,那点点锋芒寒光乍现,如果换一个平庸之人立在当下,恐怕魂都已经飞到天外。
但是凉肃岂会惧怕这些蝼蚁,他迅速拔剑,电光火石间就将众军的刀剑砍下,如削泥般痛快。
“休得放肆!”谌礼锦见状,握起桌底下藏好的冷剑,纵身跃到凉肃面前,与他打了起来。
剑刃走心,知道各自主人都在拼命,于是越摩擦越锋利,两人身上飞出的鲜血也是越多。
凉肃没想到谌礼锦的身手这么经扛,与自己交战了数个回合一点没有落在下风。
两人打得累了,互相退开一定距离,禁卫军扔掉手中的断剑,从袖中抽出一根根细铁链,咻的往他手脚飞去。
谌礼锦趁他应接不暇,瞅准机会从袖中飞出三枚毒镖,这样的毒镖与福青冉所用的竟是同一款式。
凉肃眼疾手快,在混乱之中也能避开,只是在躲飞链的途中免不得有些疏忽,一不小心就让带刺的链子缠到了手臂上。
细密的铁刺带毒,很快让他手脚具麻。
众人皆以为凉肃这回栽了,哪知四周的大窗大门突然被人踹开,一大群野猴似的水贼在凉家军的放行下潜入宫中,前来刺杀皇帝。
风波猛浪,一浪接着一浪。
凉肃还被擒着,头缠红布条的水贼在一个赤膊草鞋、操着极为不流利汉语的男人带领下,将手中各色武器对准了谌礼锦。
“谌-礼-锦。”哲也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让他日夜痛恨的名字。
容不得这位皇帝还有什么要疑惑的,水贼们在哲也一声令下之后,嗷嗷地燃起士气,他们手中的狼牙棒、流星锤、短刀、金刚鞭,半举高空后倏地对准他。
然而谌礼锦并不惧怕他们,都是些不成气候的蛮子罢了,况且身旁还有坤文这个高手在。
大内的高手以一敌十,根本不在乎。
所以哲也没想到自己好容易集结的手下就这么在禁卫军的防御下败了。
他愤恨间握紧双刀,亲自上阵参加肉搏,玩命的气势让凉肃一阵冷笑:“谌礼锦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不择手段的结果,今日有这帮水贼反你,明日还会有更多!”
谌礼锦没理会他的嘲讽,他退到禁卫军的背后,大喘两口气,便命坤文出手。
这老太监也是厉害,仅凭一杆玉石拂尘就能对付利刃,而且没几下就将哲也收服了。
外边的人马嘶鸣越来越疯狂,宫中现在乱作一团,到处是乱臣贼子在厮杀。
坤文得空来到谌礼锦面前,为难道:“宫中局势太乱,陛下还是随老奴一起出宫避一避,等到宫里安全了,再回来也不迟。”
哪知不等谌礼锦回答,被几把大刀架住脖颈的凉肃却抢话道:“怎么?要做缩头乌龟?”
“闭嘴,现在你的命都在朕的手上,还有什么资本来嚣张?”他自己说完便立刻想到了,南凌还被他控着。
凉肃见他难看的面色,说道:“南凌的命还是我凉肃的脑袋、谌姓的江山,你自己选一个。”
“大胆贼子!竟敢要挟皇上!”坤文当即斥责道。
同被扣押的杜之秋这时候也有底气出声,掺和起来:“陛下怎能忘记小皇子的处境?”
说时,就让人从他袖中抽出一条谌澈常用的肚兜。
殿中将士都屏住气,目光齐刷刷照向谌礼锦,等他会如何应答。
然而君王就是君王,宁可冷血无情,都不能让江山落到别姓手中。
他目光冷峻,毫不动摇地下令道:“暂且将凉肃、杜之秋扣押在内殿,留一队禁卫军看守,剩下的随朕迎敌!”
这男人走了,凉肃与杜之秋被捆坐在一起,面上挨了几拳,嘴角有些破血。
杜之秋对着紧闭的门还有窗外冲天的火光苦笑道:“凉将军,杜某真是替你不值,只为一个君王不要的女人,你就敢造起如此事业,看来红颜祸水一词,古人诚不我欺啊哈哈哈哈。”
“杜兄说笑,谌礼锦有今日,是别有用心的人深埋祸根,南凌不过是赶上了这一遭,我凉肃就奉陪到底。”
他此话有别意,杜之秋听着疑惑,问道:“除了你我,可还有第三人?”
凉肃垂首,从窗外透进来的火光将他微拢的眼睑上了一层暗淡的金色。
两人在闷热的房中对谈到天亮,直到天亮,外边的厮杀才消停下来。
凉肃一直不肯透露那心怀叵测的第三人是谁,更不肯透露他把南凌藏到了哪里。
耀眼清爽的晨曦将宫中遍陈的尸首映得清晰,幸存的宫女太监躲在角落里,拿一双呆滞或者惊恐的眼将残存的世界打量。
他们的君主不幸负伤了,被半夜赶到的藩镇军队擒获,现在被困于某个不起眼的殿里。
坤文还是用那柄拂尘赶着妄图伤害谌礼锦的叛军,一张老脸满是风尘,眼中布满血丝。
“坤文。”谌礼锦倒在地上喘息,“澈儿现在可还好?”
“陛下放心,小皇子不会有事的,往后老奴还要看着小皇子长大成人,看着他登上皇位。”他忧心讲道。
叛军占领了皇宫,凉肃与杜之秋正大光明地从启良宫出来后,在谌礼锦的桌案、柜台各种地方翻了个遍,就是没找到玉玺。
杜之秋直起弯了半天的腰背,呼出一口气,叹道:“看来是早就有所准备了,将军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先把那些东瀛人安顿好,他集结的水贼还在城外候着。”凉肃也暂时放弃,出外去见还被绑着的哲也。
为着昨晚这一场乱,京城里已是人仰马翻,谁都不敢贸然上街,让这么美好的一片晨曦都照了空。
山腰的别院里,上来两个照看的仆妇,一老一少,合力提着一大筐吃食蔬菜,进门开门都是小心翼翼,不让林婉彤有逃走的可趁之机。
林婉彤饿了一宿,现时还不知道谌礼锦被困,担忧着凉肃接下去会怎么做。
问那两丫鬟,就跟问哑巴一样,什么都不答,后来一仔细观察,还真是俩哑巴。
她们互相打着手语交流,该整理就整理,该做菜就做菜,一盘两盘味美的菜食摆上桌,连筷子都是贴心地交到林婉彤手中。
但是她没什么胃口吃。
“你们回去一个跟凉将军说,小太子的死与我无关,这个黑锅我不背!让他趁早放了我,我还可以跟陛下去求求情。”
丫鬟互相照一眼,含笑而立。
她们没大反应,林婉彤还以为这两人又聋又哑,但是除了让找凉肃,其他命令做起来倒是勤快。
“既然你们不聋,倒是照我说的做,传话给凉将军。”她气嘟嘟地坐在桌边,不耐烦地推开她们殷勤递来的热茶。
这阵势,林婉彤觉得跟某天在片场里的那个大牌一模一样。
说起那个大牌,她到现在都要气炸了肺。
明明是一个学校,一个科班出身的同窗,走上星途之后的遭遇却是天差地别。
大牌的脾气不好,总是跟自己做对。
整个娱乐圈都知道林婉彤要靠这位大牌朋友炒作,却鲜有人知这位大牌借着舆论欺负打压她。
更难过的是,林婉彤的前任都是被她撬走的。
想到她,林婉彤就咂了咂嘴,坐直身子好言对丫鬟们说道:“不如这样,你们跟凉将军说,若是他肯来见我,说不定我就从了他。”
这么暧昧的语句丫鬟听了又转过脸,互相脸红了一阵。
她们似用眼神交流,交流完有结论,果真转身离开了一位。
夜幕降临时,凉肃如期到了。
他似是跑着上山来的。
“凌儿,”他喘着气,一个名字念完,又停顿许久才能接上下一句话,“谌礼锦他。”
话没完,让林婉彤质疑道:“凉将军,就算现在并无外人,你怎可以直呼皇帝的名字?”
一旁低着头的丫鬟抬眼默默瞅她一记,便识相地互相挨着肩关门出去了。
“凌儿!”凉肃罕见地提高了嗓门,眼波颤颤,将她喝了一跳。
她浑身一抖,往后撞到了桌子,将腰撞的生疼。
凉肃见状,试图上前去拉她,一触到她细弱的手臂,心内的疼痛更加翻腾。
“谌礼锦害你家破人亡,又差点命丧荒野,为什么你还要死心塌地跟着他?”他抓着她手臂的五指用上力道,让林婉彤切实感到了这男人的不甘与愤怒。
屋内烛火嗞嗞燃响,她泪框湿了一片,颤动两片薄唇,哽咽回应:“凉将军的好南凌心领,只是问起我为何与他倾心厮缠,也许这就是命。”
“命?”他嘴中呢喃,得了这么玄的回答反而更为不甘心,“如果谌礼锦将你狠心抛弃,是不是你也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