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差点双膝一软瘫倒在地，索筱芙一把扶住她，眼神越发的严厉。凌雪后背一阵发冷，汗毛几乎倒竖，竭力掩饰自己的心慌，冲索筱芙笑道：“娘娘说笑了……臣妾……臣妾从未送过什么汤……”
“是吗？”索筱芙眉毛一挑，“可是扈贵妃端来的时候，当着大王、太医还有满屋子的宫人婢女的面，说那是你孝敬本宫的！”
“娘娘……”
“本宫也确实记得，昭仪从前是最会做汤的……呵，想必是昭仪嫌本宫小厨房是不干不净的地方，配不上昭仪的身份了！”
“娘娘快别这样说……”恐惧感像战车的巨轮，压过凌雪的心房，“娘娘喜欢喝，臣妾现在就给娘娘做！娘娘若是天天都想喝，臣妾天天做了给娘娘送来！”
“哪能这样劳烦昭仪！”索筱芙笑着，走到案台边铺纸研磨，“昭仪只管把配料告诉本宫即可……昭仪你说，本宫记下来！”
“是……”凌雪怯怯的站在一旁，颤抖的双唇张了几次才勉强张开，“这汤得用老母鸡，煮汤的水最好是泉水，配料有……党参，枸杞，配上生姜，黄芪，还有……”
“还有红花。”索筱芙淡淡的接了一句，手中的笔依然在宣纸上挥舞。
笑容收敛，目光如两把利刃刺在凌雪身上。
凌雪几乎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听了这话，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她身子一软，扑通跪在地上，面无血色。
许久，她感到一只手，轻轻的将她下巴托起，她又对上了那双凛冽如寒风的眸子，寒意甚至比刚才更浓重。
惊惧的泪水从她眼眶中奔涌而出，索筱芙不明不白的笑容，更让她全身发毛。
“娘娘……”她猛的挣开索筱芙的手，头像敲木鱼似的不停的往地上磕。
“娘娘相信臣妾，臣妾绝无害娘娘之意啊！娘娘……啊不，公主……”她拽住索筱芙的裙摆，哭声凄绝，“公主……公主，奴婢和您从小一起长大，从不敢有害公主的念头啊……”
索筱芙只是冷冷看她一眼，像没有表情的木偶。“是扈贵妃这样说的，本宫也不愿相信……可事到如今，本宫真的不知该相信谁了。”
“公主……你一定要相信奴婢……”
“你起来吧。”索筱芙心中有了数，掏出手帕为她拭去脸上泪痕，“凌雪，实话告诉你，那碗汤……本宫并没有喝。”
凌雪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索筱芙没有喝就好，若是喝了，今天定是她的死期。
“凌雪……”索筱芙的神色缓和下来，轻叹一声说，“我生病的时候最讨厌喝那些奇奇怪怪的汤羹，从小到大，你见我何时喝过？每次生病，不都是你跟傲竹煮茶给我喝吗？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呢……”
凌雪怔住，喉咙里像是卡住什么东西，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凌雪，你我姐妹一场，我也不相信你会害我……那碗汤里有红花，是太医查出来的。”
她故意紧紧盯着她的眸子，紧紧盯着里面丝丝不绝的慌乱。
索筱芙压低声音，出口的话却是清清楚楚。“因为我把那碗汤赐给了扈贵妃……不知扈贵妃那边是怎么闹的，惊动了太医院，查出汤里有红花，但是本宫把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凌雪，知道她现在的内心七上八下。
她知道，凌雪既想害她，又想借助她这个靠山，毕竟扈家的势力也不可小觑，扈尔玉又是那种阴晴不定的人。
凌雪也有自己的打算，自己的野心，可她现在就像风箱里的老鼠，进退两难，一个不小心就要赔上性命，在这深宫里销声匿迹。
索筱芙感到自己的计划，又成功的向前推进了一步。
“雪儿……”她念她的小名，一时间勾起她思乡的愁绪。
索筱芙要让她知道，在这异国他乡，她除了王后，依靠任何人都是死路一条。
她的嘴角弯起欣慰的弧度，还像儿时那样牵着手，坐在榻上欢快耳语。
只是现在的话题，变成了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雪儿，咱们姐妹一场，本宫会保你的……就算扈贵妃那边要把事情闹大，本宫也会以你为重……我们毕竟是从小的情谊，只是以后别再这样做了，答应我。”
……
晴朗的午后被一块乌云扰了恬静的时光，细雨微微，落花满地，树叶被雨水冲刷的油绿光亮，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清净下来。
傲竹将一件夹衣披在索筱芙身上，轻声劝道：“公主快别站在这窗口了，雨打进来，湿了公主的衣裳，公主又该生病了。”
索筱芙仿若没听见般，自说自话道：“凌雪该去找扈贵妃了吧……”她将手伸出窗外，雨丝打在她手心里，轻轻一握，冰冰冷冷的感觉渗进掌心。
她浅笑，“不知道她面对的，是这般的杏花微雨，还是一阵急风骤雨。”
“公主还有闲心为她担心！”傲竹的声音中透着些许不服气，“她有什么资格！叛徒！”
索筱芙回过头，看着她可爱的样子不禁笑起来，“怎么了？看起来你好像有点委屈啊！”
“奴婢当然委屈！奴婢为公主尽心尽力，公主心里却只有那个背叛你的人……公主！你为什么不把她在汤里放红花的事告诉大王？大王一定会严惩她替你做主的！”
索筱芙面色依然平静，“这是后宫的事，不必惊动大王。”
“可她是要害你的啊！”
“是啊，她要害我，扈贵妃也要害我……”她抬起眼，眼神中流露着恶作剧般的调皮，“两个要害我的人联合在一起，当然是可怕的；可若是她们用加害我的心，去彼此伤害，你觉得这还可怕吗？”
傲竹想了想，噗嗤一声笑出来，没大没小的蹭在索筱芙身边，“公主……还是你聪明！傲竹笨，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想到了吗？”
傲竹会心一笑，“公主放心……奴婢这就天天盯着扈贵妃的紫林轩。”
索筱芙点点头，又问道：“大王那边怎么样了？”
“上次公主送给大王的帕子，大王喜欢的不得了！”傲竹笑道，“正面是公主绣的鸳鸯，大王当即就在反面题了字，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呵，奴婢不懂，可是里面有咱们子衿台的名字，这是不是就说明，大王心里还是惦记公主的？”
索筱芙只是淡淡一笑，如今这些动人的话语，这样情浓的举动，却再也无法打动她的心。
死过一次的人，感情对于她来讲，是最没有用的奢侈品。
“公主，你可真厉害……大王那晚那样生气，就被你一条帕子收服了！哦，对了，大王还有令……”
“还有什么？”索筱芙惊讶的抬起眼。
傲竹意味深长的笑着，伏在她耳边悄声说：“大王又传令西川将军，命他全权负责子衿台的安全……公主，这件事是不是最贴合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