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跟在火车上第一次相遇,居然一模一样,我跟他近的几乎要碰上了鼻尖儿。
草木清新的味道跟血腥味还是缠绕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猛然开始突突的跳。
“哈哈哈,能陪哥当然好,”我因为这一阵心慌,赶忙把手从他手里挣脱开:“不过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惜命……”
“我知道,”苏晗声音还是平静如水:“看把你吓的。”
苏晗比我高,我的眼睛正跟他的薄唇平行,这个片刻,我恍惚想起来,因为骨灰坛里的那个女人,我吻过他。
那个触感凉凉的,软软的……
脸上滚滚的发热,这感觉怎么回事,简直跟被那个骨灰坛主人附身的时候差不多,不会是刚才又被趁虚而入了吧?
我赶紧错开眼睛咳嗽了一声,离苏晗更远了一些:“哥,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去天津,找到本子上记的地方,一点一点查。”苏晗察觉出我躲他,眉毛一凝,但还是若无其事的说道:“这里已经没什么可留的。”
已经被找上门来,自然没什么可留的,再呆下去,也只会让等到越来越多的麻烦。
反正那个有线索的本子也到手了。
天快亮了,苏晗转身将那个骨灰坛给收拾起来,转头望着我:“等天黑,就走吧。”
我点头答应了下来:“哥,那你的衣服……”
“不用管。”他揉了揉眉心,是个难得一见的倦色:“遇见了危险,用骨灰坛砸。”
这玩意儿还成了个法宝,骨灰坛那位要是听到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目送着苏晗上了楼,消失在了阴影之中,我却好像是精力过剩,一点也没有困的感觉。
既然骨灰坛那么好用,又是大白天的,抱着出去应该没问题。
将骨灰坛装进了背包里面,我踩着碎玻璃碴子出了门。
外面朝阳明媚,我已经许久没见太阳,身上特别舒服。
渤海在无量坊后面微微的起伏着,像是沉睡的巨人胸膛,宁静又壮阔。
一眼看见个卖煎饼果子的,我兴冲冲就的过去了:“加俩鸡蛋!”
“好咧!”油盐酱醋的香气在平底锅上升腾而起,让人想到家里的厨房,安稳又让人怀念。
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倒是凑巧,上次来过的那个报刊亭就在附近,可是防盗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我顺口问卖煎饼果子的老汉:“大叔,这个报刊亭什么时候开门啊?”
“这一阵不开门了,”那老汉一边刷酱一边说道:“那小子吓着了,烧的满嘴胡话。”
“吓着”是民间的说法,意思跟风邪入侵差不多,是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的,人会高烧不退,精神紧张,严重的还会发癫痫。
我想起来,那天报刊亭男人看见了苏晗吓得那个模样,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了点歉疚:“这真是……”
“说是看见他妈对着他摇头,”老汉叹口气:“毕竟也没看他找个对象就走了,估计他妈放不下他,劝他赶紧搞对象。”
他那么害怕,是因为看见了那个趴着的老太太,而不是苏晗?
“那……”我忙问道:“那个报刊亭的,认识无量坊的苏晗吗?”
无量坊三个字一出口,老汉手就抖了,葱花都撒到了锅外面去了:“这……说不好。”
“怎么说不好?”
“就是说不好,”那个老汉将煎饼麻利的包好塞给我:“上次有个记者就七七八八的问了很多,结果谁跟他说,谁碰上倒霉事,你别问我,我老胳膊老腿禁不起那折腾!”
说着,推着三轮车健步如飞的走了,怕我追他似的。
显然说的是张佳肴,这村民们被苏晗吓得都成闻虎色变的样子了……
我没法子,就一边吃煎饼一边走,正看见个卖纸活的店,想起来给苏晗烧嫂子的事情,就进去了。
“姑娘,买纸活?”店主挺殷勤的说道:“今儿时候早,你给我开个张,算你便宜点。”
我点点头:“我想给家里过世亲戚烧俩姑娘陪着。”
“你随便挑!”店主露出个“我懂你”的表情,将我往屋里让:“瞧,古今中外应有尽有,你货比三家,论纸人,虎头崖谁比我货全!”
我一进内堂直了眼,那纸人一个个贴着当红明星的脸,愣一看挺像充气娃娃:“大叔,这能给他当媳妇不?”
“媳妇?媳妇得配冥婚啊!这也就算是充气娃娃,这年头,结冥婚不容易,那得多少钱!前村有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出车祸没了,想跟她配冥婚的人家门槛都踩破了!”店主口沫横飞的晃手指头:“最后你知道出多少钱?五十万!活姑娘都没死姑娘值钱!”
居然真是充气娃娃的意思,这真让人泄气。
“还得冥婚啊……”听着这个意思,苏晗娶媳妇得这么多钱,那我爱莫能助,算了,给他烧俩充气娃娃也行,聊胜于无,算我一片心意。
买了一个华人影星脸,一个维秘模特脸,店主还特热情的送我几盒纸糊的杜蕾斯。
我扛着俩纸人上了十字路口,蹲下身来一边烧一边喊苏晗的名字:“苏晗……苏晗……送你俩妞,一土一洋,慢慢享用,谢谢你对妹妹的照顾,以后对我多笑笑……”
我从来没见过苏晗笑。
他笑起来,会有多好看?
我想看。
“哈哈哈哈……”正想着笑,身后就真是个忍俊不禁的笑声,我心里一沉,警觉的按住了背包就站起来了,只见路边那棵大树下面,一个男人正笑的前俯后仰。
我看到了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睛。
那个人身材跟苏晗相当,也十分颀长,初阳撒他一身,更显的那眼睛深邃明亮,五官精致,脸型也英气十足,好看是好看,说不出为什么,却是个危险十足的模样。
同样是英俊的男人,但他跟苏晗那不食人间烟火色的模样比起来,多了人气。
是昨天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
两个纸人化为灰烬,我一手扣着背包,一边低头要走。
“站住。”那个男人开了口,声音跟昨天一样清澈洒脱:“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