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九,恰逢观音诞。
并州城南郊。
此刻天刚蒙蒙亮,山雾朦胧之中,缓缓走来一人。
他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百蝶直袍,腰间束着五彩攒花长穗宫绦,脚上蹬着青缎粉底小靴,头上戴着束发嵌红宝紫金冠,端的是俊美无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同点漆一般,波光流转之间,顾盼神飞。
早早就候在清音寺后山门的知客僧弘光和尚,殷勤的迎了上去:
“萧施主,别来无恙。”
少年笑嘻嘻朝他点头:
“弘光大师,数月不见,您可是又胖了!”
弘光和尚抖着一身肥肉,尴尬的一笑,却是看了看那少年身后,奇怪的问道:“萧丰施主、云赫然施主今日怎地没来?”
每逢观音诞,那二位总是会一大早,领着这位萧云念少爷来寺里上头注香,祈福许愿。这五年来年年如此,风雨无阻。
“我那父亲和爹爹今日有要事不能前来,只有我过来了。不过,诚心都是一样的!”少年收起了笑容,虔诚的双手合十。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只怕是要犯了糊涂,可是弘光和尚却知道,这位萧云念少爷的确是有两个爹——他口中的父亲是云赫然,爹爹是萧丰。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古怪的事情发生,弘光和尚可就不敢深问了。
萧云念驾轻就熟的进了空无一人的观音殿,跪在那蒲团之上,手中举着三炷香,诚心诚意的祈祷:
“娘,虽然我从不曾见过你,但是感谢您生下了念念,让我重新活了这一次。更感谢您给了两个爱我疼我的父亲。我会代替念念好好活下去。若是今生有缘,希望能与您相认。若是无缘,你我各自安好,喜乐。”
是的,她重生成为萧云念已经整整五年了!
时间回到了五年前,同样的朝代,可是她再不是那个枉死的承远侯大公子夫人萧云念,而是萧丰和云赫然的女儿萧云念——只是这五年来因为种种原因,她始终做男儿打扮,对外人人都称少爷。
他抬头看了那面容慈悲、普度众生的慈航大士——若真有佛,但愿能够让我今生守住自己在乎的人,和在乎自己的人。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哪里来的怪声音!
萧云念心里奇怪,一错眼又发现佛案下的帷布非常诡异的无风自动。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猛地将帷布掀开,顿时哑然失笑。
佛案下面居然趴着一个胖墩墩的孩子!
因为身材肥胖,所以挤在不大的佛案之下似是卡住,很是憋屈,不停的扭动浑圆的小屁股。
他显然是没有料到会被人发现,愣了半晌功夫,一张小肉脸纠结成肉包子状,恶狠狠的威胁:“小白脸,赶紧离开!不许告诉别人我在这里!”
萧云念眨了眨眼睛:“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谁求你了!”小胖子气得一抬头,砰的一声撞了佛案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本大爷是命令你!”
“世子!世子!”
外面传来急切的呼喊。
小黑胖子闻声缩头:“快给我挡上,挡上!你赶紧走!赶紧走!”刚说完,又立马改口:“不……不,你出去告诉他们,说我往其他地方跑了!”
说完,他举着小胖手,费力的放下了帷布。
----------
萧云念烧完香、给了供奉,便领着家人下山,方要上车的时候,却看见有个小胖子正被几个高大男子架着上一匹雪白骏马。
那小胖子费劲巴力上了马,却一眼瞧见萧云念,顿时怒从中来:“小白脸!居然敢耍我!我会记住你的!哼!”
说完,他便气咻咻的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离开了。
“少爷,这小胖子,怎么比你爹还不讲理……”
萧云念见乳母刘嬷嬷一脸诧异,摆摆手:“没事,没事,应该是认错人了。”却还是无奈的摇摇头,嗤笑了两声。
马车笃笃,走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却是猛然一停,车内众人差点扑倒在地。
外面传来车夫有些慌张的声音:
“少,少爷,突然钻出个人……!”
萧云念心里一惊,领着刘嬷嬷一同下车查看。
那地上竟然蜷缩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他衣服破烂不堪,沾了许多的泥巴草根,脸颊青紫肿胀,头发散乱,已经看不清面目。右脚掌还扎了个洞,在汩汩流血!
“少爷,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