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瑶落水的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不了了之了,与以前不同的是,李为往她那去的次数多了。哄着吃了两日药,李青瑶感冒好了后,父女做的最多的坐下来手谈。
李为棋艺了得,除了遇到皇亲贵族还没输过。李青瑶两世为人,出招自是狠辣。因对着这个爹心中存着些许不满,所以落子丝毫不留情,直赢的李为吹胡子瞪眼,大呼李青瑶为不孝女!
不过也只是嘴上嘟囔几句,得闲了,还是照样来寻李青瑶下棋。有时心里恍惚,若眼前的小女儿不是嫡女,而是嫡子要有多好。
凭她这样敏捷的思维,请两位好师傅好好教导,假以时日定能考取功名。
可惜……
没几日,秦氏那里的禁闭不了了之。院门打开,丫鬟婆子随意进出,郎中也请了进来,好好给秦氏诊治调养身子。
眼瞅着离太后的寿宴就在眼前了,李为没了消息,李老太太急了。
所以,在李为去请安时,她不免又点了几句。
以往她说啥是啥的李为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句,“自大梁开朝来,宫宴家眷便都是带嫡不带庶。母亲既然想带,那就带着青瑶去。若带着梦儿去,岂不是遭人非议,惹人笑话?”
“青瑶才十岁,我如何带?”李老太太反问。
先前说好的事,怎么说变就变了。
“那便不带。”李为神情依旧尊崇,主意却没变,“去参加宫宴的朝臣命妇们也不是家家都带女儿。只是素雅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怕是无法进宫。所以,寿宴要多劳累母亲了。”
然后——告辞了。
李为前脚一走,李青梦后脚便从小间里出来了。看了李老太太一眼,万千的委屈抱怨含在口中,想说,却又不敢说。
李老太太冷了脸色,看着畏畏缩缩的李青梦好一会儿,叹道,“若是雪球还在就好了,往年太后娘娘寿宴后,长公主府一定会有府宴。那里可不分什么嫡庶。可惜……”
李青梦咬着下唇,匆匆一福,告辞了。
来到刘姨娘的房里,屏退了丫鬟,又让忠心的奴才守了门后,扑在塌子上肆无忌惮的哭出声来。
“偏我不是从太太的肚子里趴出来的,爹爹就这般看不上我。他就是偏心,才几日的功夫,就只看三丫头,眼中没有我这个庶出的女儿了。”
刘姨娘一叹,走过去轻拍李青梦的肩膀,“这话,只许你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便是老太太面前也不漏半点口风,不然……”
李青梦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回身甩开刘姨娘的手,道:“都是姨娘没有本事,到了如今连平妻都不是……”
刘姨娘本是清秀俊丽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寒气直逼面门的说道:“这话也是你这个做女儿的应该说的?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倒是此时让你爹爹同意你进宫,你来这里说这些难为我的话算什么?”
言罢,转身坐到别处,也落起泪来。
最终,李老太太还是决定带着李青瑶进宫。说到底,自己孤零零的过去着实单薄。若皇后真问起秦氏,有李青瑶在,也混合。
不去?
李老太太哪啥得不去!若是舍得不要这么荣耀,她也不会几番算计了。
事定下后,小喜叽叽喳喳开了,又是找衣服,又是搭首饰。
进宫啊,本以为不会落到李青瑶身上的好事得着了,能不开心吗?
李青瑶没丝毫高兴的神色。
想她上一世进到宫中,一路披荆斩棘,稳坐贵妃之位数年之久,最后高至太后,是何等的风采。
可谁知魂归黄泉时,面对她的不是喝彩与掌声,而是地府中的十八层地狱一层一层的酷刑与折磨。
那些时日李青瑶真的再活几次也是不能忘记的,虽说阎罗王格外开恩,能让她再来这世间重新来过,可同这动不动就腹痛出恭的毛病相比,委实是不划算。
正发着呆,琉璃自院子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攥了一把子花,小脸上的笑意喜盈盈的。回廊上洒扫的婆子见了,笑着打招呼,“琉璃姑娘回来啦,今个儿怎么这么高兴啊。”
“主子喜事临门自是高兴,难道只我高兴,你不高兴?”琉璃脆声声回了句。
那婆子哪敢说不高兴,连忙欢喜着语气应了。
琉璃进到外室,找出一个粗肚子瓷瓶插了花,抱着来到了李青瑶跟前。
一见她这眼神,李青瑶就知道是有话说。于是使了个眼色,小喜把婆子支开了,又带着一个小丫鬟去别处挑衣裳首饰。
琉璃见没人了,将话敞开说了。
那日在暗处嚼舌根的奴才们是跑的快,过后也怕的要死。可见李为不打算追究查找她们,慢慢的也就放松警惕,敢提那一夜的事了。
琉璃的娘大厨房里当差,几个转口就把事打听清楚了。还打听到,说出“咱们府上的嫡姑娘,反倒不如一只猫有身价”这句话的是宋婆子。
“这婆子是老祖院里的。”琉璃道,“平时不怎么吭声,没想到说出那么句话来……”
李青瑶听后眯起眼眸,“老祖……”
“老祖深居简出,专心理佛,三姑娘上次见还在四年前,怕是已经没什么印象了。”琉璃把从她娘那里听来的事全都倒出来,“老祖姓贺,是老爷的祖母。听说,早年间可威风了……”
李为的祖父壮年殒命,是老祖一个寡妇拉扯着三儿两女在几枝家族中艰难渡日,直到李为的大伯入朝为官这一枝血脉的情况才算好转。
“可惜,”琉璃说这话时,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句,“时至今日,老祖的亲生儿女都已过世,这阖府的子孙……”
这阖府的子孙已经没有同老祖有血缘关系的了。
后面这话,琉璃可不敢青口白牙的说出来。
李青瑶沉思一会儿,道,“哪个贺家?”
京城中姓贺的大户有好几个,有行商的有当官的,有落败的有荣耀的。
琉璃摇摇头,道,“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娘只知道老祖姓贺,是贺氏的嫡姑娘。可至于是哪个贺家,就不得而知了。想来,并没什么名望吧。老爷如今官至三品,若真有名望,这门亲戚早就走动了。”
“可若没名望,也应该攀上来了。”李青瑶回了句。
上一世,老祖实在是个没有存在感。导致她从生到死,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寥寥见上几面。然后……就没然后了。
“是啊,无论有没有名望都应该有个信儿。”琉璃苦思一会儿,道,“说句不恭的话,只怕是老祖出身的贺家,已经不在京城或是……”彻底败落无人了。
李青瑶微微点头,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了。
不对!贺家并不是无人!
李青瑶思到一些往事,惊的从小榻子上跳起来,脸色作时煞白。
她上一世为恶,同反王连手逼宫时,最为忌惮的就是当时手握军权的镇国一品大将军贺行。她记得最后被火烧宫殿,自己躲在暗中行同蝼蚁之时,这逼杀她的大将军贺行叹了一句,说……
算起来,这妖后还要叫我一声表叔。
当时李青瑶气得在心中暗骂:乱臣贼子其心可诛,都逼得她用宫女假死这般田地了,还要占些嘴上便宜。
若上一世贺行所说两家有亲是真的,那老祖,定是出自这个贺家!
说得通了,这就说得通了。
贺行祖上也是名门,只是中道败落了近三代有余,渐渐迁出京城。直到贺行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反朝封了将军,才又在京中显露头脚。
而老祖,正是贺家败落之时嫁入李家。这么多年来同贺家无来往,是因为贺家京中已经无人,再加上,现在的李府和她也无实质上的关系……
把一切想通,李青瑶坐回到榻上,狠狠拍了一下自己额头。
自己上一世眼是有多瞎,竟是没看到府中藏了这样一尊活佛,还是金光闪闪那一种!
回头看到琉璃一脸呆滞,李青瑶又泄了气。
可惜,老祖已经对后宅不闻不问了。若不然,后宅定是另一番模样……
不,并不是不闻不问。
自己的院子在花园的西边,老祖的院子在花园的东边。无缘无故的,老祖院子里的婆子怎么会到自己院子前接那么几句话,而且还至关重要。
还有她那冷面的六姑姑李晴。
李晴可是一直伺候在老祖身边的,自己落水她来看看没什么,可两件事往一起一联系……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琉璃小心翼翼的问。
自她被自家姑娘点名叫到身边伺候,还没见自家姑娘如此失态过。一会坐一会站,一会扬眉高兴,一会沉下脸色心事重重……
“给我更衣。”李青瑶回眸笑的甜甜的,“上几日六姑姑来看我,我定要回看过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