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与穆哥儿回到和善堂时,总觉得心内慌乱不安着。
想着与女儿分别时她了无血色的俏脸,就很是不放心的着人去往兰馨院看看。
谁知,这一去,回来报信儿的人说,三姑娘已随着夫人少爷们,去往侯府送二姑娘最后一程了。
云氏听得一愣。
心内的不对劲儿越来越大,虽说晚儿是去过几次侯府,也与侯府的二姑娘交情不错。
可这会儿,她总归还是个外人,就算吊唁,也该是轮着明天才是。
想着,心里突然就不安起来,不知怎的,脑中忽然开窍的就想到了年节时,宫中的赏赐,和百日宴后与穆哥儿的争执。
为什么赏赐只独独的给了晚儿一人?
还有穆哥儿那时明明好好的,怎就会突然发了脾气?
不说远的,就说刚刚在阁楼,小子抱着晚儿哭了不说,在回往和善堂时,既是连着话都未有一句,就急急的跑回了抱厦。
若说晚儿与苏郁兰有姐妹情,可穆哥儿还不到九岁,与那二姑娘又并未见过面,怎就会突然伤感的难受不已?
云氏呆呆的想了半响。
忽然,她便忙着人去唤了穆哥儿前来。
这会儿的穆哥儿,正埋首在被子里痛哭不已。
刚刚在阁楼,大姐突然搂抱着他,很显然是为着即将到来的分离难受着。
他与大姐相聚的日子不多了,而大姐,很快就要为了他们,去了那牢笼。
想着,他就难受的哭出了声。
呜呜间,却听得伺候的婆子来报,说是云氏着人来唤他过去。
想到云氏,小子跟着就翻身坐起了身。
睁着红肿的眼睛,眸中头回生了怨气。
若她当初哪怕能意识到一点,果断的拒了大姐,不让大姐拿主意,那今天的局面也不会有了。
想着,就很是气怒的快步下床,连着披风都不披的,直接就向着主屋跑去。
一到主屋暖阁,就见云氏正很不安的在那转来转去。
绞着的丝帕被拧成了团的按在胸口,看到他来,也顾不得他未作好保暖的着装。
很是焦急的按着他的小肩膀急问:“穆哥儿,你与晚儿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为何她会越想越不安,总觉得像要失去了什么般。
那种失去的不安,就跟当初夫君离世一样,莫名的让她慌乱不知所措着。
像是求证般,她按着又重复的问了一遍,到底瞒了她什么事。
谁知穆哥儿见她开了窍,睁着红肿的眼睛,就很是嘲讽的呵了声,“晚了!”
“什么?”云氏不解。
却听得穆哥儿很是气怒的挥掉她搭在肩上的双手,冲她怒吼道:“我说晚了,你不是一直都是感恩宗家,愧对于宗家么?大姐怎么样,有没有瞒着你,与你来说有什么可说的?从今后,你只管好好的感恩你的宗家吧。”
云氏捂着被挥疼的手腕后退了一步,听着这话,眉头轻蹙的,扬手就要打了下去。
却见穆哥儿却像极了不听话的孩子,仰着脑袋,送着侧脸的道:“打啊,你打啊!反正你从来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会把事情推给大姐。”
在庵堂时是这样,在来到苏府后也是这样。
以前在寒山寺,他受了屈,她只会哭哭啼啼的抱着他哭,只会劝他为善的忍着委屈。
她从来都不会有过多的反抗,也从不会过多的去深想。
逆来顺受,就像是上天,一切都会给她安排好似的。
“你吃着百两的参汤,喝着上好的药膳,你以为人人都是傻的善的,会白白的送给你吗?”他哭叫的转身就想跑。
却被云氏捉住不肯的说道:“你给我说清楚,到底瞒着什么,到底瞒着我什么啊。”其实她的心中,已经隐隐的猜到了什么。
可就是不愿相信,似为着想要否定的答案般,她抓着他,任他叫着哭着,就像是在等着惟一的答案般,她喃喃不已的道:“为什么要瞒着我?穆哥儿,为什么要瞒着我!?”说着,眼泪儿不知怎的,既是莫名的就流了出来。
穆哥儿挣扎的哭叫着想回寒山寺,结果,哭叫得越凶,就让云氏给勒得越紧。
眼看着就要给勒得出不了气,他转头正欲气怒的大吼时,却见他娘,不知何时,眼泪已是糊了满脸。
穆哥儿怔住。
呆呆的,又有些复杂的别了眼。
暖阁门外穿堂处,有婢女伸着脑袋往里看。
穆哥儿见了,就哑着嗓子的呵了声道:“能有什么好瞒的?我们三人之中,当初那个情况,就算用着脚背想,也能想明白。无缘无故凭白的有人对你好,没得利用的东西,谁人愿花着大把的钱财供着你?你一个病人,我一个小儿,都是不中用的,除了大姐,我们三人,还有谁能得以利用?”
云氏愣住。
突然脸色灰白的松了手。
像是得到正实般,过往的种种,就好像所有片断都顺畅了般,窜在一起的,一幕幕的从她脑中划过。
穆哥儿看着已然呆住的她,想着自已这段时间,利用课余,偷着出府打听到的事儿。
就哽着泣道:“二姐姐的那个夫婿是个克星。除二姐姐外,已经是克死过一任婆娘的人了。”
说完,就似再也呆不住了般,快速的冲跑了出去。
云氏再一次的呆住。
忽而悲从中来的捂脸大哭不止。
她,她到底是蠢笨到了何等地步,才会满心愉悦的将自已惟一的女儿,往了深渊推去!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既是如此恶心的恨不得抽死自已。
想着,手还未朝着脸颊而去呢,却突的胸口一痛的让她捂了胸。
跟着,就很是不稳的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