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传言是假的,要么,面前的这男人,故弄玄虚。
不论是出于什么,她都不想卷进去。
自己那一摊子事情还没整明白,哪来的闲心管别人的是非?
“你不帮我,我就将你会医术的事情宣扬出去!”
顾含章一顿,胸口起伏,气得差点要吐血。
“只此一次!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她深吸几口气,慢慢平复下来,找出工具,清理创口。
这一次的伤,比上一回要深一点,他疼出一身的冷汗,可是一声没坑。
缝合的时候,顾含章故意没给他用麻沸散,自然也没有用她的特效米椒,她坏心眼的想,不如给他一点苦头吃,下一回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就不会再来找她麻烦了。
他这样的人,三天两头的受伤,身边怎么可能没一两个像样的大夫?
缝合的时候什么药也不用,是真的很疼,顾含章曾经体验过那么一两回,不说生不如死,肯定比抓心挠肺要难受许多,她一边动作麻利的缝着伤口,一面小心的打量着他的神色,心想要是他真的疼晕了过去,也许就舒服一点。
可是来人只紧咬了牙关,即使上下牙齿直打颤,最多只从喉间溢出过两个模糊不清的哼哼声,顾含章心间突然生出一股敬意。
他一定是个坚强的男人!
“好了,自己按方子抓了药煎了服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个把月就好了,但是一定不能再把伤口给崩开了,否则会吃更多的苦头,甚至因此丢掉性命。”顾含章一面说着,一面埋头去开药方。
待开好方子,那人好半晌没有动静,她抬头一看,见他不知是晕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总之躺在她的床榻上,一动不动。
“……”
顾含章无奈,她这院子人来人往,这么大大活人藏在她个阁闺女子的房里,就算她生了十张嘴,也说不清呐!
更叫人头疼的是,这人瞧着还挺壮实,她根本就搬不动!
原本想叫醒他,马上就赶走,可看他呼吸均匀,面色柔和,睡得很沉,她忽而生出几许不忍来,顿了顿,她打定主意,天亮之后就将这人赶走。
许是因为睡饱了,又许是因为刚才一场惊心的缝合,她毫无睡意,也不敢睡,于是她搬来把椅子坐下,瞧了那人一阵,恩,长得真心好看,五官端的英俊精致,很少有男人能长得这么漂亮。
可漂亮的男人大都不是什么好人,就好比她那个爹。
美色当前,顾含章当然是不为所动,她拿出医书翻看,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不知何时,她竟伏在桌子上睡去。
第二日,她是在自己床榻上醒来的,环视一圈,房子里不见那人存在过的痕迹。
她起身,再次检查了一遍,只在桌子一角寻到一滴不曾清理干净的血迹,他走了,走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顾含章松了口气。
棋儿抱来一盆热水给她洗漱,一面往里头走一面嘀咕道:“奇怪,明明昨天晚上睡得很沉,为何今儿个还这么疲累?”
“若是觉着累,就下去休息,我这里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顾含章待自己亲信,向来宽厚。
可棋儿执意不肯,做下人的,哪有那些娇纵?
“那你就下午去休息吧,上午再坚持一下,过两天还得施针,明天咱们得准备东西,你可不能病倒了。”
话到这份上,棋儿只得同意,可眼圈儿发红。
收拾妥当,小胖子就醒了过来,嘴里喋喋不休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见着顾含章,就伸长了手臂要抱抱。
顾含章展露笑颜,接过了辰哥儿问:“孩子夜里睡得好不好?”
刚才看棋儿的样子,昨夜里肯定是被下了药了,孩子这么小,可不能有事,于是她将三指探在他脉上。
“昨晚上小公子被二少爷抱走了,说是想他了。”红妆道。
原来这样!时机掐得这样好,外头传言说宋府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关系不好,想来也并非实情,不然宋文浩为何要行这方便?
“好,红妆将小公子的牛乳端来,我来喂他。”顾含章抱着小胖子进屋,小胖子抱着她脑袋就亲,糊她一脸的口水。
越是相处,小胖子就越是粘她,吃喝拉撒都要嚎几声,要看她来了,立马阴转多云,顾含章哭笑不得,用棋儿递来的帕子抹了脸,又净了手之后,才捧了吹凉的牛乳小心的喂给他喝。
辰哥儿一面喝着牛乳,一面定定的看着顾含章,不安份的小腿,更是无法无天的伸到了她脸上,眼睛眯成了小月芽,很是舒心的样子。
两个丫头立在一旁,被这小家伙给逗乐了,自从小公子住进顾含章的小院,这里的欢笑就没有断过。
孩子对她依恋越深,顾含间反而越是悲伤。
她总有一天会离开他。
他对她越是眷恋,将来分离时,也就越是伤痛。
孩子填饱了肚子,对那牛乳也失了兴致,一会子咿呀崩两个别人听不懂的词,一会凑上去,在牛乳碗里吹泡泡玩儿。
辰哥儿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即便他有点小小的调皮,她只觉得无比可爱。
有了这孩子的陪伴,时间过得简直让人没有察觉就飞逝而去。
这日,又到了给宋文浩行针的日子,照例,前一天晚上顾含章就叫人将药浴要用的热汤给熬好。
其间顾府派人送来两套新作的冬装,狐狸毛起的边,甚至还能在绣线里寻着根金线,想来是花了大价钱的。
顾含章看也没看,就叫棋儿将衣裳收了起来,宋府安排她住的地方烧了地龙,她平素也不出院子,所以根本就用着不着穿这么厚重的衣裳。
外头关于顾家嫡女被饿得晕倒,又被宋国舅家的夫人救走的消息已是铺天盖地,于是便有了送这贵重衣裳的事情来。
只如此这般,于流言蜚语并没有什么效用,人家纷声纷色的说东道西,在别人的悲欢离合里寻着那点子微不足道的快乐……
然而对于顾家人的这份殷勤,顾含章只觉得嘲讽,当初不问是非就将她赶出家门,又不问缘由关押在祠堂……可谓是一点儿情面也不讲,到了用得到她的时候,又立时表现出血肉亲情来,一件衣裳就能抹去过去的一切?一件衣裳就能连接断裂的情义?哈!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不过,他们示好,是件好事,说明顾含章的努力渐渐起了效用,原本自己是个死棋,可她将这个死棋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