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物件都被原封不动抬回了库房,唯有那把匕首,被许卿卿留在了身边。
匕首看似小巧,却奇沉无比,她拿在手里竟有些吃力。
手无缚鸡之力则任人欺凌,手中无权无势更是受制于人,如此,实在不是长久之策……
许卿卿将匕首放在枕下,默默为以后做起了打算。
梓露在一边看得有些心惊肉跳,既怕主子一个想不开寻死,也怕主子在新婚之夜发起狠来伤了殿下。
旁人虽看不出来,她却是明白的,主子根本就不打算接受这桩婚事,都是那泓亲王殿下剃头挑子一头热!
“姑娘,这匕首……”她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这匕首也算是个防身之物,有它在,我心里总归稳妥些。”许卿卿解释。
梓露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心道这府里又无乱臣贼子,有什么人用得着拿匕首对付?
这夜,好一段日子无人拜访的清音殿,忽然来了个人。
“文瑶,你今个儿怎么有空前来了,殿下呢?”碧芽惊喜地朝文瑶身后探头探脑。
“殿下快要大婚了,自然是没空闲的,他特地叫我过来给徐公子送些药材。”文瑶指了指手中的药篮。
宫中什么药材没有,为何要多此一举从外头送来?
碧芽不解,正待发问,一旁的姚顺开了口:“文瑶姑娘,且随我来,公子早已等候多时了。”
说着,将文瑶领了进去。
文瑶与徐抒怀已是老相识了,二人自小就认得,那时,徐抒怀与林泓逸是极好的玩伴,碧芽跟在二人身后伺候着,日子倒也过得简单纯粹,不像现在,一个主子,一个奴婢,一个阉人……
每每思及这些,文瑶总忍不住唏嘘。
来到内殿时,徐抒怀正摆弄一只手掌大小的白玉罐。
罐子也不知是装了何物,他瞧得聚精会神,文瑶来到跟前了也没留意。
“徐公子,徐公子?”文瑶唤。
徐抒怀抬起头,将那白玉罐收入了袖中:“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给我送喜帖的?”
文瑶纳闷摇头,心道殿下大婚,难不成徐公子连喜帖都未收到?
“婚期,快到了吧?”徐抒怀没头没尾地怔怔问出一句。
文瑶点了点头。
这整个皇宫,谁不知道殿下三日之后就要娶亲?
“要奴婢说啊,殿下不管娶哪个女子,都好过娶那个女人!”她撇嘴埋怨了一句。
她进宫来,就是来诉苦的,除了徐抒怀,这天底下没人更明白她心中的酸甜苦楚了。
徐抒怀听得苦笑:“此事又哪是你能决定的?那女人近日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殿下他依旧像先前那般厌恶她吗?”
二人毕竟是旧相识,用不着顾忌那么多规矩礼数。
文瑶很快就打开话匣子喋喋不休起来,将谨言慎行四个字彻底抛之了脑后,从殿下送了许卿卿一堆刀枪棍棒说起,说到许卿卿别的未收,唯独留下了一把匕首,每夜将匕首放在枕下当做相思之物,毫不避嫌,也不怕被下人耻笑……
徐抒怀静静听完,点了点头:“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
文瑶想了想,“哦”了一声:“对了,府里还来了一个前朝宫女,被我给赶了出去。”
“什么前朝宫女?”
“说是曾在许苧玉身边伺候过的,想来投奔自己先前的主子。”
她并未留意到,自己说完这话时,徐抒怀眸光忽然一凝。
“你可记得她的名字?”
“当然记得,若没记错,应该是叫雨潞。”
雨潞……
徐抒怀唇角未弯,心情难得甚好,指了指一旁的古琴:“你不是一直想学琴吗,不如今日我叫碧芽教你一曲。”
文瑶自是点头不迭。
碧芽很快就过来了,徐抒怀则独自来到了殿外。
夜色正浓,天上无星无月,却有暗色云层涌动,沉甸甸压在京城的上空,几乎能触碰到那些高高的飞檐朱栏。
“公子。”太监姚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恭恭敬敬站在他单薄的影子里。
“立刻找到那雨潞的下落。”徐抒怀吩咐。
姚顺领命。
一个小小宫女,并不难找,尤其还曾在泓亲王府露过面,府里好几个小厮对她有些印象。
很快,雨潞就被姚顺派人寻到,带进了宫里……
一晃三日过去,到了成婚这天。
泓亲王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您今后就是王妃娘娘了!”梓露边替许卿卿梳妆,边笑嘻嘻说着吉利话。
向来抠门的管家今日格外大方,打开库房放了不少赏钱,一众下人个个有赏,作为许卿卿贴身丫鬟的梓露,更是得了一个碧玉镯子,喜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梓露姐姐,吉时快到了。”几个小丫鬟捧来了吉服,一齐伺候许卿卿更衣。
吉服是宫里的绣娘缝制的,正红的广袖长裙上用暗金丝线绣了五翟凌云花纹,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碧绿玉髓,随光华流转熠熠生辉,与金银丝线交相辉映、贵不可言。
换上长裙,腰间系上一条金丝软烟罗玉带,亭亭之间尽显婀娜身姿。
梓露为许卿卿梳的是惊鸿归云髻,发髻后左右累累各插六支碧澄澄的月石簪子,坠下细碎的花苞响铃,泠泠声动听至极,月石的一抹莹莹之色,更给她添了几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华贵。
远山眉,芙蓉面,妆容娇嫩,肌肤胜雪……
尤其那清冽的双目,犹如一泓泉水,美得令人几近窒息,耳坠的明珠轻轻摇曳,朦胧似烟霞轻拢,氤氲若雾气水光,冷冽间又多了一抹女子独有的柔和。
梓露不禁看得有些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轻声提醒:“姑娘,该出府了。”